脱敏疗法(51)
比如现在,他像捎绳子似的顺手地把卷子和练习本一起顺上了。
他们一起从后门离开,教室内还在乱糟糟地分百奇,混合着聊天声和喧闹声。方知潋想起第一次来实验班,教室里静悄悄的,现在要比那时候多了不少鲜活气儿。
宋非玦前桌戴眼镜的女生终于回过头了,还在朝门上的玻璃窗往外望,方知潋朝她挥了挥手,如愿以偿地打了个招呼。
戴眼镜的女生一愣,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也轻轻朝他挥了挥手。
日暮月升,傍晚的风有些凉。方知潋绕回班把外套披上了,顺便抢走了祝闻管他借的iTouch。
天台不像方知潋想象中的那么黑灯瞎火,借着不远处图书馆成片的白炽灯与走廊的光,显得亮堂不少。
宋非玦公事公办,先给方知潋讲了一道重点的导数大题,剩下的让方知潋填完。
方知潋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口袋里的iTouch,又问:“要不要一起听歌?”
他攥紧了口袋,不像在等到某一个答案,而是仿佛在等待什么山洪猛兽,连手心都浸了湿意。
料峭轻寒的晚风吹过,方知潋的影子在银白地面上被咬得好长好长,他听见宋非玦说了“好”。
耳机线是宋非玦解开的。方知潋一向不擅长解东西,越绕越紧,最后是宋非玦接了过来,手指轻轻拨了几下,耳机线就恢复如初了。
方知潋把一只耳机分享给宋非玦,另一只自己戴上,他们中间横亘着一条一扯就断的耳机线,只有寥寥几厘米。
音乐库里有祝闻下载的歌,但大多是方知潋下载的。他把歌单调成了随机播放的模式,然后专心致志低头写题。
除去那道最难的导数大题,一张卷子方知潋慢慢悠悠写了四十分钟。
等待宋非玦批改的过程,方知潋将视线投向远处。
天不是完完全全的黑,更接近于暗蓝的釉底色,一角玉白的扇形贝母石贴在上头,紧挨着高耸的裕彩塔,是月亮。
耳机里的男声还在悠悠地唱,调子并不熟悉。
歌词听得方知潋有点恍惚,他按亮了屏幕,才看清歌的名字叫《冬天的秘密》。
冬天快要到了。
“在看裕彩塔?”宋非玦已经批改完了,站到他身边。
不是的,方知潋想说,他在看月亮,然而问出口却变成了另一个问题:“你的腿怎么了?”
从刚才他就隐隐约约注意到了,宋非玦走路的姿势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
“昨天做了体测,”宋非玦轻描淡写地绕过这个问题,“你想去裕彩塔吗?”
“也不是,”方知潋摇了摇头,被宋非玦转移了注意力,“临川的本地人,是不是都去过裕彩塔?里面很好玩吗?”
裕彩塔高达三百余米,对于不大不小的临川来说,算是一个标志性建筑物,里面有旋转餐厅和空中观览台。唐汀每次路过看见都要嚷嚷一回想去,然而裕彩塔只有每年六月到九月开放,等程蕾想起来,早就过了开放时间了。
宋非玦淡淡地说:“没什么好玩的。”
方知潋茫然地点了点头,他对裕彩塔本身兴趣不大,只是随口一问:“我错的多吗?”
“不多。”宋非玦转过身,把卷子递给他。
方知潋接过卷子扫了一眼,错了的题被宋非玦圈起来了,旁边一个大题还写了步骤。
“谢谢啊。”方知潋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字和宋非玦的字,小心翼翼地把卷子折了起来。
宋非玦不说不客气,反倒摊开手心:“奖励。”
“你想要什么啊……”
方知潋还以为宋非玦在讨奖励,无措地垂眼,却看见一朵纸玫瑰放在他的手心里。
月亮的倒影也落在他的手心,明堂堂地照着那朵洁白的纸玫瑰。
“奖励我的吗?”方知潋又晕晕乎乎了,顿了一下,他轻轻用指尖碰了碰纸玫瑰,才勉强压抑住恨不能跳起来抱住宋非玦的雀跃,“我的!”
“嗯,”宋非玦好像笑了,“你的。”
自从上次被段嘉誉当场抓获以后,祝闻学乖了,等到第一节 晚自习上完才溜出去吃饭,估计着时间,再在第二节下课前回来。
祝闻回来的时候,恰好段嘉誉还没回教室,祝闻鬼鬼祟祟地带上后门,放轻脚步回座位,还不等坐下,突然被横在过道的书包绊了一跤。
“我靠!”祝闻差点一个前扑摔在地上,没忍住出声了,“方知潋你把书包放地上干什么!”
“不好意思啊。”方知潋没什么诚意地道歉,看都没看,单手拎起过道的书包塞在背后,另一只手依旧藏匿在黑黝黝的桌洞里。
桌洞被他腾得空空荡荡,成摞的卷子、书包、保温杯,都被一概清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