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她瞪大眼。
他的嘴唇在动,发出的声音很细小很微弱,几乎让人听不清,可她听得真真切切,他在叫她,叫她鱼儿。
季莳鱼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她的名字,她当下最能清楚地感受到的是她的心在一抽一抽的疼,她不知道她去部队的五年里,每年的这一天他是怎么熬过去的,他又是如何摆脱噩梦的,他到底是怎样才能将自己心里最痛的部分隐藏起来。
“哥,我是鱼儿,是鱼儿。”
他的手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腰,季莳鱼也不再动,让他抱着自己,她直接用袖子帮他擦起了汗,动作轻轻地,每擦一下就会告诉他她是他的鱼儿。
他渐渐地平静下来,却一直都没有要醒的样子,沉沉地睡着,季莳鱼在他安静的那一刻才松了一口气,她凝视了他好长时间,到底今晚做了什么梦会有她?她以为他会和往年一样痛苦地呜咽,嘴里喃喃地叫爸妈,没想到他喊的只有她。
她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吻了吻,特别轻盈的吻,一触便离开。
而后手指又放到他的眉心处,稍稍的抚平他紧拧的眉,轻声说:“都过去了,再也不会发生了。”
他像是有感应一般,真的放松了神情,她趴在他的身上,听着他的心跳渐渐地从紊乱变回正常的频率,才放心地阖上眼。
他的梦里本来没有她的,不可能有她,但是这次却切切实实的出现了她。
五岁的他和爸妈在商场里逛,休息的时候他透过玻璃挡板看一楼大厅的大卡通娃娃还有玩具汽车,父母就在他身旁谈笑聊天说日常,明明很温馨的,可是下一秒一切都变了。
玻璃突然间莫名的就碎掉,他因为整个人都快要贴在了上面,直接就往下坠去,旁边失去平衡的父亲拨了他一下,但还是没能护住他,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亲眼看到爸妈接连快速的坠落,而他自己也在往下掉。
倏而,有一只纤细葱白的手拉住他,他眼神空洞地看过去,就见到一个很英气很漂亮的女孩正倒挂下来用手攥住了他。
他认得她,她是鱼儿,是他的鱼儿。
他喊她,她笑,只是说:“忍一下,我带你上去。”
说完就在空中翻转了一下,将他带了上去。
他瘫坐在地上,眼睛红红的,感觉很酸胀,有液体就快要流出来,他哽咽着问她,“我爸妈呢?鱼儿我爸妈呢?”
她半跪在地上,揉着他的脑袋,温声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托我来照顾你。”
他的眼泪不断地往外涌,她变成猫儿,跳到他的身上,抓住他的衣服,伸出舌尖舔去他的眼泪,乖巧地对他喵喵叫。
他看到的场景,就是一个小男孩跪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一只白猫。
五岁的叶虞久,在梦里见到了二十五岁的季莳鱼。
虽然是他的梦,但却能让他安心,以后都不再被同一个噩梦所缠。
现实是季莳鱼的父亲秦恂当时救了他,他的幼儿园老师季颜宁和秦恂将他带回了家抚养,后来的生活一帆风顺,平坦无碍,但他心里的那一抹阴影,却从来没有消除。
不过在这次之后,会好起来。
或许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让他遭受那件事,让他和他们扯上关系,让他的生命里有了其他人不可能有的体验,让他遇到她,和她一起成长,最后爱上她,和她一同过完他们的一生。
————
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他和她打了出租车去墓地。
中途在花店买了两束花。
下车后,叶虞久和季莳鱼一人捧着一束花并肩向他父母的墓地走去。
在走到墓地前时,叶虞久皱了皱眉,因为他爸妈的墓碑前放着一束白菊。
“有人来过?”季莳鱼轻声诧异地问。
叶虞久摇头,“不知道是谁,从五年前就开始是这种情况。”
他说着就弯身将手里捧的一束白百合放到墓碑前,季莳鱼跟着弯腰恭恭敬敬地放了上去。
他沉默了好久,她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并肩站立着,迎着飒飒的秋风,盯着墓碑上眉目温和,眼含笑意的一男一女。
季莳鱼五年没来这里了,之前都是她陪他来,她很小的时候就仔仔细细地观察过照片上的人,他的眉眼很像他的父亲,鼻梁和嘴唇像她的母亲,只不过他父亲看起来比他要温和的多,一看就是很温柔很平易近人的男人,而他平日看除了她和她家人以外的人时,眼神总是淡漠的或者可以说是无情的,他母亲的笑容温婉而贤淑,唇角上挑起弯弯的弧度和他心情好时勾嘴角的弧度几乎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轻轻吐出一句话。
他说:“爸妈,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