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刚(55)
言昳推开了那些账册:“我来打个比方。你在金陵这些年,该知道报恩寺前街的谭裁缝吧。你在他那儿订过衣服吗?”
李月缇慢慢点头:“嗯。现在也要提前三个月订布料。”
言昳:“你在谭裁缝那儿订衣服,他怕你毁约,是不是需要你付定金,然后在票据上写好,定金十两,三个月后出货,出货的时候你必须再付九十两银子尾金,来得到这件衣服。也就是这件衣服总价就是一百两。那你怕谭裁缝三个月后不给你衣服,谭裁缝怕你三个月后看见衣服不给钱,所以你们俩,找了一个信得过的大人物,来给你们强制执行这件事。”
言昳指了一下刚刚走出来的那件正堂:“咱们去的地方,就相当于是这个打包票的大人物。”
李月缇:“然后咱们现在的钱,不够买衣服,只够付定金的。”
言昳:“对,我只有十两,便从谭裁缝那儿得了一张契书票据,却很难在三个月后拿出尾金。但在即将出货的之前,谭裁缝的衣服突然被熹庆公主穿进宫中,甚至去跟大不列颠使者会面,衣裙火遍了大江南北,一衣难求,现在想要跟谭裁缝订一件衣服,要花一千两银子。就有一个富商之女,听说我们这儿有跟谭裁缝的契书票据,她就想来买我们的。你说我卖她多少合适?”
李月缇眼睛转了转:“……她如果单去找谭裁缝,要付一千两。你现在九百九十两银子卖她这张票,而且等几天就能拿到了,她肯定愿意买。”
言昳笑了笑。
李月缇立马懂了:“哦对,她拿到这张票,还要按照票据写的,还要再付给谭裁缝九十两尾金。如果这样的话,九百九十两加九十两,就超过一千两了,她没必要在你这儿买。那就给她定价九百两,她再付给谭裁缝九十两,总共九百九十两,也比一千两便宜。她就愿意买了!”
是,只要将手中票据的当下市场价格,减去票据上的尾金,而后再稍微便宜一点,便能轻轻松松卖出去了。
言昳点头:“正是如此。而我跟谭裁缝签订这张票据,只花了十两银子的定金。而我转手卖给富商之女九百两。我赚了——九十倍。从头到尾,我都不需要见到那件衣服,也不需要准备能完整买下这件衣服的钱。我现在买大豆也是这个道理。比如说一万一千石大豆,目前订单总价是近两万五千两银子,我定金只需要一成,就得到了这些大豆交付的契约。三个月后,大豆价格翻一倍,我能赚多少钱?”
李月缇连忙低头要算。
言昳轻声道:“不算黄豆价格后面的零头。我能以两千五百两,赚两万七千六百两。”
李月缇猛地抬起头来:“这还只是……”翻一倍!
李月缇只感觉脸颊发麻:“你不需要看到这些大豆,也不需要租仓库去储存大豆,你只需要买卖这些票。这钱就是你无本万利得到的。这张票据只要被执行了就好,至于是谁付钱,谁买走,大豆的卖家不在乎,咱们所处的这个大机构也不在乎。”
言昳点头:“其实一年大豆的产量,都是差不多固定的,现在未来三个月出产的大豆被我这样的玩客预定走了,真的需要酿造酱油、制豆制品甚至是作饲料的工厂,想要买大豆,就只能从我手里买了。”
“可要是快到交货期的时候,大豆价格暴跌了呢?”
言昳吐舌头:“那我就完蛋了。我肯定是不能交割货物的,我付不起那个仓储的成本,到时候只能把我这些票,赔钱卖给那些需要大豆的工厂。我什么也没捞到,就会赔的倾家荡产。如果赔的太多,甚至超过了我的保证金,这个交易所就会替我强行收缴票并卖出。到时候我定金、保证金全都不在,就可谓一穷二白,身负债务,甚至银行内的存款也都需要被抵押出去。”
李月缇终于盘算明白了:“……这就是金额大的离谱的赌博!”
言昳:“差不多。只是我不靠运气,不靠出老千。我有我下注的理由。”
李月缇惊奇:“你知道大豆会涨价?”
言昳笑了笑:“为什么有人敢赌谭裁缝的衣裳为什么会涨价?原因有可能是那人知道给谭裁缝提供原料的布料厂,即将大幅涨价;有可能是有人特意送给公主穿上,让谭裁缝的手艺一炮而红,一衣难求。前者是讯息。后者是操作。”
李月缇:“那你是……”
言昳:“目前是前者。”
最近这些年,大明物价起伏离谱。她前世知道自己童年时候灾年不断,之前在李月缇那儿看报纸的时候,也看到了旱灾的记事,说是黄淮、冀晋与山西等地受旱严重。在灵谷禅寺附近询问店家时,也能大概得到些端倪。细想一番便可知,这都是夏季大豆的产地,受灾后产量会陡然降低。大豆作为最重要的副食之一,价格必然疯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