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开春，领主领他家瑟兰出刚铎去外头转悠着玩。临走，都换完便装了国王还有点担心：埃斯泰尔，觉着快不行了可记着说话，我让叶子把鸟留下了。

春寒料峭，刚抽出第一条嫩芽的树底下，人皇愣那半天，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乐。

圆满了，死前总算听见叶子爹正经跟自个说句话。

明白了，叶子成天戳死人不自知那都是家教有方。

【拂云归·17】

山坳里流水淙淙，野花开了遍地。一白一棕两匹骏马信步溪边，流火晚霞洋洋洒洒铺了半边天。

精灵王下马踏青石上，领主递了水来。看那边散着眼神闷头喝水不言语，领主笑：要不咱回刚铎？

国王把水囊丢领主怀里，扬起脸闭了闭眼，抬手撩开兜帽露出金灿灿满肩的顺发。

也就这点出息，领主觉着太阳都比刚才亮了。

回去？我在那艾斯泰尔死更快。

......大实话。

且不说人皇走不走得了。西渡了精们算是长生不老，可人还是人，多活三五十年、一两百年顶头了，不是办法。叶子愿意在中土守着，他爹就陪他守着，领主那压力着实不小，可也值了。

这样，你先到那边挑个好地方，等叶子这边清了，大绿林举家西迁。

领主笑：原来你担心这个？好办，等我让林迪尔先走，给咱俩家占个好山头。你讲话了，他办过多少漂亮活，我放心。

国王想扔眼刀，这么大个精心眼忒小。

埃尔，我不放心，我只信你。

领主光笑不言语，任他家瑟兰怎么无辜，怎么深情，不搭话就是不搭话。

用惯的招不顶事了，国王郁卒。

领主笑了：瑟兰，你怎么高兴怎么来，用不着考虑我。中土最难的我都办利索了，现在这都不是事。

国王心说也对：不过那可不是你一人的功劳。

领主怔了下：怎么不是了？

国王哼声：旁的不说，护戒小队里还有我家叶子呢…等会，你不是说魔戒之战？

领主实在忍不住怕笑出声，扭脸去牵马，翻身坐上去，向立河边认真思考中土最难的到底是啥事的精灵王伸出邀请的右手：你说得对，的确不是我一人的功劳。

一路信马由缰，国王还琢磨。领主抱着他家瑟兰从侧脸啄了下，笑得春风十里不如他荡漾：别想了，那事可比魔戒之战费心多了。

他家瑟兰更迷糊了。比魔戒之战还费心…联盟之战？不能，那更不是这死秃子一人的功劳啊？

*****

大眼炸了第六十七年，从年少轻狂到老态龙钟，跟了人皇六十来年的得力手下一场大病，眼看着不行了。

临终拉着人皇那手，还笑：王，我就说您寿与天齐吧，您还拿烟袋敲我…

人皇哑声：就敲那一回，记这一辈子，心眼小的都长寿不了。

王，我这再小心眼最后一回。您把那烟袋跟我一块葬了成不？往后别抽烟了，多陪咱们王子两年，我先替您保管着，等咱……

话没说完，声断了。

病房里一片啜泣，人皇还没反应过来，手掌心里一轻，空了。

叶子站外围，心里堵得眼前都花了，扭脸悄没声出去。他差不多看见了，若干年后，床上躺着再无声息的是阿拉贡，床边跪坐埋首谁也拉不起来的……那就是自己。

叶子有点明白先前他爹那事了。他爹跟领主那么好，乍一听领主西渡那消息，还没确认自个先乱阵脚了。

为的什么？太在乎，太上心了。

万一是真的呢？那么多话还没说，那么多地方还没去，那么多商量好了的事都没一样一样办完呢，身边人说没就没了，什么感受？

西风呜咽，白衣如海。葬礼上，盖棺入穴，人皇问叶子：后悔不？

叶子想了想：后悔。

人皇一口气没上来。

后悔什么？人皇没问，叶子也没说。往后谁也没提过这个话头。

悔么？

相逢恨晚，去日无多。悔的是过去的挥霍度日，悔的是相聚时刻的不珍惜。

*****

大眼炸了第七十一年，叶子往家来，人皇一起。

不过多了一个小东西。

叶子牵着那团进地宫，一路走那团一路跟人打招呼，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见了加里安叫爷爷，见了盖瑞叫奶奶，等进书房瞅见精灵王，小团子愣了，扯叶子那手：ada，这个是奶奶？

人皇眼一黑。

叶子心里想乐可没敢露出来，蹲下问小团子：走前怎么说的？

小团子歪头想：男的叫爷爷，女的叫奶奶。

叶子循循善诱：怎么分男女？

小团子：丑的是男的，俊的是女的。

叶子立马抬头瞪人皇，人皇撇清：叶子你明鉴啊不关我的事！都那帮臭小子搞得幺蛾子，等我回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