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实一点(43)
他环顾四周,扫视了一眼,住了十几年的房间似乎和起初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岳玲的照片摆放在了床头,衣橱里的衣服从小到大的都整齐排列,但加起来也都算不上多。
这里处处透露出一种寄人篱下的拘谨感。
他收拾了几件能穿的衣服,连带着岳玲的照片,一同装进了行李箱里。
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李沐泽”三个字。
岳岳盯着名字看了半晌,等着铃声自动挂断,他才按下了关机键。
临走前,又退回来,从抽屉的深处摸出了一把车钥匙,那是几年前从李沐泽那里没收来的,在抽屉里一放就是三年多。
钥匙上没有一丝磨损和灰尘,看上去依旧崭新如初。
李沐泽成年了,钥匙也该还给他了,但岳岳却一点都不想。
他用力攥住,硌得手心发疼都没有松开。
下楼时和翠姨简单说了句要去参加夏令营,便提着行李就出了门。
在汽车站买了张回临庵的车票,岳岳坐上了大巴,辗转几个小时后,回到了儿童时期生活过的地方。
这里似乎和记忆里的院子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树木生长得更加肆意了。
郁郁葱葱,生意盎然。
这片儿现如今大都只剩下老年人居住,鲜少能见到几个年轻人。
老人们习惯了成日坐在树荫下打牌下棋,唠家常话。
偶尔还会有几只相互追赶的小狗从他脚边跑过。
远离了大都市的喧嚣,这里格外的静谧且安逸。
楼道里是水泥地,楼房年数有些久远了,地面都被磨的油光发亮。
楼梯扶手多年未清洁,上头附着了厚厚的一层灰,墙上也脱落了很多墙皮。
岳岳靠中间,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走。
凭借着记忆,他站在了自家门口。
那是一扇颇有年头的绿皮铁门,现已褪成了发锈的暗绿色,纱网上也结了不少蜘蛛网。
岳岳插入钥匙,往左一扭,门开了。他重复动作,开了第二扇木门。
室内的格局没有变,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很重的潮湿霉味,提醒着这里已经多年无人居住。
他将客厅里的窗户全都打开,又把罩在家具上的白布掀了下来,最后他站在了岳玲生前的卧室门前。
那间他当年被李聪毅匆匆带走,都没来得及进去看两眼的房间。
斑驳的空心木门上还残留着他儿时调皮画上去的彩笔画,还记得当时岳玲硬是罚了他一中午的站,之后又为了哄他,给他做了最爱吃的糖醋肉。
岳岳的心跳声很重,他僵硬地抿住了嘴唇,开门的手微微发颤。
窗帘大开,屋里投进来刺眼阳光,显得一切都不真实。
所有家具依旧摆在原先的位置,连遮灰布都没有盖,那股铺面而来的强烈熟悉感,令他鼻头一酸,淌下了热泪。
他站在衣柜前,无措地拿了件岳玲的衣服,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他却还是在那些衣服上嗅到了一丝来自于母亲身上的檀香味。
岳岳再也绷不住情绪,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仿佛是要把小时候没流的眼泪全补上。
他伸手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牙齿将下嘴唇咬得生疼,甚至渗出了血丝,他憋着气,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了小兽般的呜咽声。
丧失母亲的悲痛,迟了十几年才肯表露出来,悲怆的热浪将他一下冲垮,他抱着岳玲的衣服哭得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无助地让人心疼。
这件呢子大衣是岳玲生前最爱的一件衣服,也是李聪毅送给她的第一件衣服。
岳岳觉得岳玲傻,为了爱情,为了男人,痴傻到不惜付出生命,但他又觉得可悲,替岳玲而感到万分不值。
在她死后,那个男人并没有悲伤太久,相反将有财有权的日子过的风生水起,依旧有数不清的女人往对他趋之若鹜。
岳岳现在能理解了一点,李沐泽曾经为何对李聪毅的花边新闻那样气愤。
大概也是在为自己的母亲而感到不值吧。
岳岳抱着呢子大衣,站到窗前。他的视线往下,俯瞰着地面,却无法想象出岳玲站在这里时,最后的表情,到底是是解脱还是怨恨。
他躺在岳玲睡过的床上,全然不顾被褥上厚厚的一层灰尘,仿佛又重新躺在了母亲的怀抱里。
特殊的馨香和温暖环绕着他,眼角的泪水滑落,打湿了灰扑扑的床单。
岳岳听到了岳玲在耳边哼起了熟悉的童谣,他在熟悉的怀抱里沉沉地睡着了。
第26章
岳岳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无论拨打多少次,手机里总是不停地重复着“对方已关机”的机械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