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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官(26)

挺好,五集电视剧。

我叹了口气,现在恐怕是臭名昭著了,可是,再想一想,又能怎么样?我无非要在这座学校这个城市里带上个一年,然后我换个地方生活,谁也不认识我。

重新来过。

我不会因为这突然的打击有什么心理阴影,这点事情还不足以击溃我。我知道有人恨我,有人陷害我,这很好,我因此更要善待自己,否则亲者痛,仇者快,得不偿失。

不过,让我的心隐隐作痛的是程家阳。

他带我那么好。

可是,我们分开是迟早的事,迟不如早,长痛不如短痛。

我抽完了烟,在嘴里放了一块香口胶,洗洗手。

波波挎着一个篮子进来:“你在这啊,走走,一起洗澡去。”

她们恐怕我自杀吧,我心里笑笑。算了,好兄弟的好意,我暂且受用不却。

“好啊,一起去。互相搓背,还省钱。”

我先脱了衣服进了浴室,正是周末,洗澡的女生很多,大约三个人挤在一个喷头下吧。

我进去就知道有人打量我。

我学习好没人知道,我长得不错在外语学院却不算出众,我毛笔字写得很好,法语系的喜报全是我写也没有人知道,可是,我的丑闻,让我在短时间内成为学校的知名人物。

脱了衣服也认得你!

真是恐怖。

我挨近一个靠着蒸汽浴房的喷头,下面的两个女生看到是我,往旁边靠了靠。觉得我脏?

居然有这样的好事?

我看着她们,继续靠近。这两个人终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洗澡用具,神色做作的去跟别人挤喷头,也没有人再斗胆跟我共用一个。

波波这个时候进来,我看见她,招招手:“过来,过来,这边。”

“真厉害,咱俩用一个,来,乔菲,亲一个。”波波过来,就亲我额头一记。

“一个个道貌岸然的装作是修女,实际上一肚子的坏水儿。”后来,波波跟我聊天的时候说,我们买了汉堡,薯条,羊肉串,啤酒,坐在立交桥上,“看到别人倒霉,自己心里窃喜,哼,有几个是好人?”

我看着立交桥下面的车水马龙,由近及远的万家灯火,心里暗暗的想,这个城市里流动着大量的金钱和财富,有着最光鲜靓丽的外壳,可是,金流涌动下是难测的社会与人生,我自己,是颗坚硬渺小的尘埃。

程家阳

我坐在办公室里发呆,好像还没有弄清楚我跟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这样分手了吗?

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快活,分开了也这么利索。

她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她说,我会找到一个好女孩,她会有一个适合她的男人。就是说,祝福我走我的阳关道,她要过她的独木桥。

分手的最佳誓言。

那天,我的眼泪不象话,我觉得自己失去了控制,一个大男人,哭成那个样子。

我记得当时,心里是非常害怕的。

在我跟她在一起之后,生活里有那么多的变化,我有了跟之前不同的人生,而如今被打回原型。

不过,因为情感的挫折而反常,颓废,甚至自虐,已经不是我这个年龄能做出来的事情。我觉得,是成年人了,总有事要做,有路要赶,有人生要继续,只是,我的心,一层一层的冷淡下去。

过了一个星期,我被派到大亚湾,为一个法兰西科学院院士做翻译。

院士一行极受重视,大亚湾本身又是中法民用核技术合作的示范窗口,有新闻小组与我们同行。我于是又见到文小华。

我们在一起工作了三天,合作还算愉快。

文小华工作起来,作风干练潇洒,又有足够的能力和威信影响团队,绝对是当领导的苗子。不过多久,短短三天,我心安理得的充当了她的部下。

在这三天中,我们除了工作没有任何别的方面的交谈。

送走院士的那天,看到飞机上了天,她终于吁口气,对我说;“上次求你帮忙翻译材料,还没有谢你。”

“小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说。

我最不善应酬,用中文就不会说讨人喜欢的话。

我想离开这里,尽快回去,谁知道,我们的飞机被大雨阻隔,只能推迟到第二天。

亚热带的天气,下雨都下的闷热,我在宾馆的房间里上网,又遇到“我就不信注册不上”。

又跟他打了几局台球,互有胜负。

夜深了,我们聊了几句。

“你好像好点了。”

“不然怎么办?”

“时间和工作是良药。”

“应该没错。不过我希望药劲再大点。”

“哈哈。”

这位网友很快下线了,我自己站在窗户旁,发现雨停了。

有人敲我的房门。

我犹豫很久才去开门。

是文小华,换下了职业套装,穿着件暗红色碎花的裙子,头发披下来,挺好看的一个人。

“我饿了。”她说。

“叫服务员啊。”

“你之前来过惠州没?”

“没有。”

“我们去吃大排挡吧。”

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我只好同意。

雨后的城市里,飘着味道咸咸的空气,夜空被洗刷得干净,可见满天星斗。

我开着工作车,在文小华的指挥下,来到灯火通明的小吃街。

我们要了逆糍,艾角和白灼的小海鲜,文小华的胃口很好,沾着米醋,吃了许多。我喝了一点啤酒。

“你不是也没有吃晚饭吗?”她问我。

“不饿。”

她放下筷子,用餐巾印印嘴唇:“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挺情绪化的人,程家阳。”

“哦?”我看着她。

“我每次见到你,都是不一样的情绪。高兴的时候挺高兴,不高兴的时候,连句话都不愿意说。你知不知道,咱们来这的路上,你一句话都没跟我说。”

我笑了一下:“对不起啊,没注意。”

她也笑了,看着我,没再说些什么。

吃完宵夜,我们开车回宾馆,我送她回房间,道晚安,又自己回去,洗了澡,躺在窗上,听见窗外的潮汐声。我于是又想起乔菲,是不是又有些矫情?

第三十章

程家阳

我回来不久,搬到家里住。

我从商务部的老周那里知道,乔菲辞了在他那里的工作。

她当然也没有回旅行社兼职。

在这天下午,我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刚开始就想笑,分明就是小孩子,她这是跟谁来劲呢?没有外快,让自己更拮据。

再想一想,她这是为了躲我。

彻底了断跟我的一点点关系。

我想到这里,拿起车钥匙就离开办公室。

我开车来到外语学院,去了法语系,教室里没人,我在宿舍楼下面转了两圈,也没看到她,我点了一支烟,想,要不要在楼下打电话找她呢?正在我犹豫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运动场上有人在打篮球,两队女生正杀得不可开交,一人矫健的突出重围,带球上篮,投中得分。她跳起来与同伴击掌,回过头来,是乔菲啊,小小的脸孔又红又亮,意气风发。

我笑起来,掐熄烟,发动车子。

我在怜惜谁呢?

这个人从来过得比我好,如今摆脱我,再不用应酬,恐怕是更加自由。

我还担心她的冷热,不如担心自己。

车子开到英语学院门口,居然看到久违的身影,傅明芳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自她结婚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又是初夏,明芳穿着她喜欢的浅色的裙子,在树荫里经过,风姿袅袅。

我按了按车笛。

我们在学院门口的茶座坐下来,一年前这里叫“爱晚亭”,现在叫“春天画画”,老板也不知换了几任。

来这里坐的大多是外院的师生,我们选了靠窗的一张台,要了绿茶和怪味蚕豆。

“怎么样?结婚之后的生活,挺滋润的吧?”我笑嘻嘻的问。

“没觉得有什么改变。”明芳说,“每天多了一顿饭要做,出外旅行,有另一个人陪伴。”

我点点头。

这是多么浪漫的事情。

“家阳,你看没看出我有什么变化?”

我仔细打量,只觉得她别来无恙啊,气色很好,面色红润,比没出嫁的时候,似乎多出一股风韵。

“你姐姐我有baby了。”

我愣了一下。

明芳微微笑,喜悦溢于言表:“你都看不出来?没多久就有小孩子叫你小舅舅了。”

我握她的手,终于发现她确是比从前丰腴一些:“恭喜,真是恭喜你。”

“我从前也是不安分的人,你可能也看不出来,不过,我也总想着世界各地的走啊,见不同的人,过不同的日子,不过,结了婚,思想上就稳定下来,得过日子,有了孩子,就觉得更不一样了,好像有东西把你飘飘乎乎的一颗心沉淀下来了。”明芳说,她的手又覆在我的手上,“男孩子虽然不急,不过有个家总好过自己一个人。”

“还男孩子呢,都27,快奔三十的人了。”我说。

“所以啊。不如找个合适的对象,好好相处了。”

我低头笑着说:“明芳,你真是啊,我还当你好好的,原来都变成师奶了。”

这个时候,有几个女孩走进来,看样子好像是刚刚在场上打篮球的学生,她们的运动服上写着“日语系”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