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彷徨(3)

从山东到丽江，千里迢迢，犹有万里之遥，可他却姗姗而来。他是有备而来，有为而来。高原之颠，也许更能体会到生活的艰难性；也许更能摸索到生命珍贵的意义；也许更能发现挑战极限的自我。人生在世，自知是困难的，却又是极为容易的。人若没有自知之明，活得会百般无味；若自知了，即使“朝生夕死”也无撼。

去年的夏天，他所填报的志愿均在边疆，他对此不仅不是含糊的，而且是明确无误的。

当他接到云南大学录取通知书时，那种喜悦感、自豪感是不言而语的。他感到，远方的神圣之地正在召唤他，让他立即离开憋闷已久的地方，去体验一种全新的潇洒的自在生活。他为此，曾经迷醉在了高崖山畔；他为此，曾经对家中的一切不幸淡而淡之；他为此，曾经狂奋不已，一连游了好几个钟头泳。就这样，生活的又一次光采降落在了他的肩头，陪伴着他进行了第一次人生长旅……

第一次远行，由爸爸陪着而来，两人一路谈笑风生，都对外界的美景赞叹不已。而这次远行，却孤身一人，他感到万分的难忍难奈。

又不由得想起普希金的一首浪漫之诗：

只剩下孤零零的

孤零零的一个人

所有的酒宴

爱人和朋友

都已经和轻柔的幻觉一齐消亡

就是我的青春

也带着它飘忽不定的才能暗淡下去

这已像在默默的长夜中

为了那些愉快的

少男少女们点得蜡烛

当狂热的欢宴将近尽时

在白昼的光辉之前显得苍白无光

他就像孤独的海燕，飘忽的幽灵，在大海茫茫中，寻找着同伴，寻找着生活的依托。曾几何时，他还产生过回返的念头，但又被他的坚强意志所打破。一路上无人问津，闷闷不乐，他勇敢地熬了过来。签票转正，上下火车，一次一次的不断重复，才把他带到了盼望已久的攀枝花火车站。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穿出人群，才感到一丝的快意，一丝的凉意。但这种好心情瞬间又归为破灭。卖汽车票的地方人山人海，拥挤的不亦乐乎。他紧皱眉头，硬着厚脸皮，忍耐着一腔怒火，火烧火燎地拥进这队人群中，焦急万分地等着那神圣一刻的到来。半个钟头已悄然而过，天已大明，可他还远远地排在尾巴上。他不知这种等候会到何时才能结束！腿已麻木的站不稳了，腰板直的生疼，他真想离开，找个地方坐上一坐。可严峻的现实容不得他有丝毫懈怠之情。也许失却这个机会，今天就赶不到丽江了。“忍……一定要忍下去……”剑平在为自己默默鼓气。

不经意间，却听到一个焦急的老者之音，叫到：“九点半去丽江的车票，有没有谁要……”停顿了一下，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都已六七十岁了，不会做那骗人的事的……请相信我，我因有急事而必须换别的快车……”言语措辞间，不像一个骗子！

听到这吆喝声，很多人都向老者投去了鄙夷的冷光。对于每个人来说，没亲眼目睹这票确是从柜台中取出，没人会去趟这个浑水，以免引火上身、上当受骗，到时悔已晚矣！

贾剑平看到这种情景，动了动恻隐之心，他却又立即收缩去了。“别人都不去理喻，自己又何必冒这个险呢。一旦跌进去，是几十元的血本啊。但如果拿到真票，那又太好了，我可以立即结束这场无休止的站功！”最后，举棋不定，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只听到一个年轻的女士娇声娇气又显嘲讽意味地说道：“别在这装疯卖傻，装可怜相了！你们这些人的举止、勾当谁都看的出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人群，又若无其事、若无其人的说道，“别那么低声下气了，赶快拍屁股走人为上策！也省得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位女士言语太过苛刻了，苛刻的让人难以相信自己的两耳已确切地听到。不买就罢了，为何又要去挖苦别人呢？更何况，别人的身份你能确定吗？毋庸置疑，这位女士一定被骗了好多次，以至对此格外敏感。

只见老者一脸气怒，两手上下不停地颤抖，恨的咬牙切齿，嘴唇蠕动着，却又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一手的青筋暴满，两眼放着异常的凶残光芒，脸憋的直发紫。一场暴风雨已快酝踉而成。待要欲言还击时，却被一个人无意中拉住了左手，并听到这个人说：“大伯，我非常相信你，我买你的票。”老者立刻回转头，收住狠毒的目光，两眼泪汪汪地目视着贾剑平，不经意间两行老泪夺眶而出，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