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朕劝你适可而止(25)
湛寂眼里水波不兴,凝眸直视着窗外一景。
这两年,他走过许多地方,深受战乱影响,行动多次受阻。每到一地,他都会受当地佛寺邀请,给他们讲经说法,翻译经书。
湛寂在雍州停顿一年之多,正遇上北魏来袭,对方兵强马壮,雍州寡不敌众,危在旦夕。于是他便联合众佛子,号召城中百姓,凡是有能力的男丁,都参与守卫战。
他在那里讲经说法一年,深受爱戴,信徒们一听是他召唤,便纷纷站出来一同抗敌。
就这样,全城百姓与守城军众志成城,一致对敌,用强大的凝聚力弥补了他们兵器不足的短处。
北魏君王是个爱民如子的人,他见如此多百姓团结一心,齐军士气高涨,自知此战必败,便下令撤退。
这是南齐开国以来,第一次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胜利的战争。
路琼之气不过他孤身犯险,调侃道,“两年前张继来了躺清音寺,回去后半年都下不了床,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你伤成这样?”
南齐军伤亡虽不大,但湛寂却被北魏的主力军盯上了,上千个士兵对他猛追不舍,就是铜墙铁壁也段然经不住这般攻击。
他清咳了几下,没答话。
“都这么久了还不好,我找医师给你看看。”路琼之担心道。
湛寂坚持说不必,因为一旦那样,知道他受伤的人会更多,对内对外,都不是好事。
路琼之劝不过那尊佛,只得放弃。
他眯眼看他良久,若有所思起来,“你外出两年,每个地方都停顿不过半月,为何会在梁州逗留如此之久?难不成你真成了菩萨,能窥探天机,一早就知道北魏会来犯?”
湛寂听罢,悠悠然抬眸看去,面色依然是千年不变的难以捉摸,他没答话,单手立掌,敲起了木鱼。
“……”
有时候,路琼之真想把他嘴巴撬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内容。
“得,今日就是来看看你和……你徒弟。慧灵禅师提议让我把人送到你这里来时,我还犹豫,寻思着人送到你手里,那还不变成哑巴,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不过,你对她也别太严格,她曾在宫里受过不少压迫,听不得人大声吼,一吼人就怂。”
听到这里,湛寂敲木鱼的手顿了顿,正想说什么,却见远处的柿子上稀稀疏疏挂着几枚干瘪柿子,淳渊在树尖上摘果子,下面的萧静好冲他挥手,嚷着让他快扔。
树上的人裂嘴笑着,往下一扔……那柿花便如烂西红柿烂鸡蛋此类东西,一趴啦全砸在萧静好身上,刹那间,她头发丝和衣裳乃至全身都是洗不干净的黄色果汁……
前面才答应说“谨遵师父教诲”,这才隔了多久。
湛寂见状,深深闭了下眼,很久才说出那句,“知道了。”
路琼之翘首道:“我怎么,怎么感觉你这句话里带刀子。人家好歹也是个美娇娥,你可不能没心没肺拿她当男子养。”
“恕难从命!”那厢简洁明了一口回绝。
这厢本欲再劝上两句,又怕他把人还给他,一溜烟儿跑了。
走前路琼之低声提醒,“宋太后和长公主过些时日会来寺里祈福,万事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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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萧静好方躲躲藏藏溜回紫柏斋,正欲错开湛寂的禅房,便见有人从里面出来,她好奇多看了一眼。
待看清那人的脸时,颇觉意外,是路琼之,时隔两年,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熟人。
路琼之朝她看来,脸色一变再变。
萧静好一想到现在这副娘亲见了绝对要被打的模样,尴尬得真想化作一缕青烟就此消失。
路琼之捂着嘴清咳嗽了几下,才明白屋里那位方才话中带刀的心情。这位九公主虽在皇庭从不受皇后等人待见,但素来乐观洒脱。只是没想到她来到这清音寺,会这般放飞自我。
按理说他是要上前行礼的,可是介于不能暴露公主身份,便只能对她点了下头。
他一直觉得事情过于匪夷所思,如果皇后当年只为给太子找个替罪羔羊,杀谁都一样,为什么偏要杀九公主,而且现在太子都登基了,他们有何可怕,两年来竟一直没放弃追查这位公主的下落。
到底那晚发生了什么,会让皇后一定要将她赶尽杀绝,想必只有九公主和淑妃知道了。
萧静好见他冲自己点头,知道他是迫于形势不能跟自己说话,便规规矩矩双手合十,对他行了个僧人礼,连一句“我母妃如今可好”都没敢问。
直到路琼之离去很久,她都没能从悲愤走中出来。心里默问母妃可还安好?这么久以来,为何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城墙一别,淑妃让她别回头,远离健康,远离萧氏皇城。可她又怎会放着血肉至亲不管。不论将来是鲜血还是权谋,健康城,萧氏王庭,她终归是会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