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所居正院，数十奴仆穿梭忙碌，瞧样子正在搬运器物衣笼，屏风床被等物。不太像布置婚房，倒像是谁在搬家似的。

“全部给我住手！！”

哗啦啦跪了一地下人。晚归的穆王似头暴怒雄狮，抬腿便踹翻一个沉重博山炉。

穆王：“东西都给我搬回去！若有一样落下，我拿你们是问！”

哗啦啦，瑟瑟发抖的下人们赶忙又把东西往回搬。

院门阴影处，冷眼旁观着的卿霖转身离开。手臂却被大步走来的穆王钳住，暴怒气息扑面而来。

“卿霖你要去哪里？你想就这么离开我对不对？！”

穆王震怒而苦闷，“我说了，娶亲只是权宜之计！我绝不会碰那个女人一个指头！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就是要与我作对？！……”

卿霖并未试图摆脱他。他知道此时不能再刺激穆王，语气也尽量保持平和。

“我不是想离开。只是相国千金将至，总要把正院腾出来。我搬到偏院，你想过来随时可以。”

穆王却丝毫没听进去，手上握得更紧。

“不！你对我失望了……我不是故意违背我们的约定，你明明也劝我和太后党讲和的！当今局势，不和相国结盟，改革政令推行不下去，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不要走，卿霖，你知道我爱你……我们约定要白头偕老的，你不能半途弃我而去……”

虎目泛红，往日唯我独尊的穆王深深凝视爱人，竟像带上了哀求。

第21章 二十

二十

面对爱人如此目光，卿霖最后仍是妥协了。

他静立不动，任由下人们把东西一样样搬回正房，和了穆王心意。

但他眼下不搬，最迟到大婚前夜，也仍要搬的。

就像穆王娶亲。纵使他曾真心承诺，纵使二人早有约定，但总有些事是人的意志无法动摇的。再怎么推迟，也迟早要面对。

这晚，二人无心亲近，但穆王不允他离开自己视线半步，紧紧缚他在怀里，恨不能二人融为一体。

次晨，礼部官员匆匆找上王府，为大婚的重要事务请示穆王。穆王这才不舍放开爱人，起身阴着俊脸出门办公了。

拢了拢衣襟，眉含倦色的卿霖阖门回身，便听见那声熟悉的幼猫轻叫。

*

头发乱糟糟，不知哪里藏了一夜的楚嫣坐在卿霖跟前，蔫答答没有半点精神。

披了件云白外衫的卿霖见状忍俊。

“我还没怎么着，如何你倒成了霜打的茄子。怎么，也暗恋穆王殿下，不舍得他成亲呐。”

他倒还有心思拿这事开玩笑！楚嫣气结，没好气瞪他。

“还说我呢，你想好之后怎么办了吗？那相府千金我可打听过，听说才貌俱全，做事可有章法了！……”

她念叨：“穆王好是好，但他脾气大性子急，还有一堆的理想抱负。今儿娶正妻，说不定明儿又要娶个侧妃。你身份尴尬，夹在这些人之间……”

可怎么能活呐。

楚嫣鼻子骤酸，迅速转开脸不让他看到。

屋里陷入沉默。一会，她听见卿霖平和嗓音。

“果然是长进了，都说得出这番话了。不错不错。”

穆王娶亲，卿霖到底怎么想的呢？

凝望着窗外渐渐凋零的花树，卿霖仍是平静无波。

他道：“这一天既来了，除非他主动放手，我不会离开。”

他可以忍耐。看他娶妻纳妾，看他生儿育女。只要穆王心意不变，他可以忍耐，亦可以等待。

反正这条命本就是他救的。哪怕要因此还给他，卿霖亦毫不畏惧。

闻言，楚嫣有点绝望。

她不知道卿霖早作好搭进一生、乃至性命的打算。他还说她爱钻牛角尖，看似风轻云淡的他自己分明才是真正的死心眼！

她还能怎么劝他呢？楚嫣完全束手无策了。

她焦躁瞪着跟前这人，瞬时间恨不能把他敲晕偷走——

可他是卿霖呐！哪怕她真不管不顾地带走他，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肯定爬都会爬回王府的！

第22章 二十一

二十一

面对固执的卿霖，楚嫣终是无功而返。

每日辗转反侧，想到王府的那堆破事就忍不住头疼心闷，恨不得冲着天空大吼三声。

但就如卿霖所说，总有些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她再怎么难受，穆王成亲那日还是不紧不慢到了。

那日，红锦铺地、香花漫天，满城张灯结彩，礼乐齐鸣，欢庆着大将军与相府千金的鸳盟缔结。

楚嫣忍着没出门一步。但空荡荡的曼春楼，与遥遥传来的鼓乐欢呼，无不处处昭示着这场婚礼的盛大。

她听着都这么揪心，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卿霖该有多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