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休息，两个孩子突然打起来，其中一个很壮，比其他小朋友高一个头，是班里的小霸王，叫大壮，另一个很瘦却不矮，他平时很沉默，但是绘画上有天赋。

我可能跟所有老师一样，对有天赋的孩子难免偏爱。

“大壮，你为什么跟万深打架？”

大壮本来挺理直气壮，见我看着他，顿时包着眼泪花，然后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我跟他说公主也可以骑马打仗，他不听还把我推开，我又没做错什么，季老师，我没错……”

生活老师赶过来将大壮带出去，这件事我没做对，只有待会儿跟大壮道歉，我走过去拿起万深的画，心里有些难受。

他画了一个公主，公主很瘦弱，身上的裙子也脏兮兮，但是公主被绑在椅子上，歪着头，似乎奄奄一息，脸上用绿色，蓝色彩笔晕染，看起来像殴打痕迹，公主的嘴角用红色彩笔画出很粗很长的血渍，血渍落到裙子上，落到地上，飞到天上……

生活老师跟我说，万深是单亲家庭，他妈妈长得挺漂亮，是做那个的。

我把万深拉过来，“画什么是你的自由，但是打人是不对的。”

他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我，过了很久垂下头，“对不起季老师。”

“你应该跟大壮道歉。”

我把他拉进怀里，打开颜料箱，拿起笔，一点点抹去红色的痕迹，绿色的，蓝色的，为画里的女人修饰容颜，整理衣冠。

慢慢的，那个被折磨，受凌辱的女人一点点正常起来，生动起来，她依旧瘦弱，但是是个眉眼温和带着点凄苦的温柔女人。

我感受到万深的变化，他的呼吸变重，浑身轻轻颤抖。

我将画笔交到他手里，“她可能也笑过，我们要不要把这一刻留下来？”

万深回头看我，“我妈妈从来没笑过。”

“如果你懂事听话，长大后变成一个积极向上的人，她或许会笑。”

“像孙老师那样的人吗？”

孙肃很受孩子们的欢迎。

“那你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吗？”

万深用力地点点头。

“那你就朝着他，用力地去追，努力成为他那样的人。”

哄好万深，我去找大壮。

在办公室外面碰见孙肃跟大壮，大壮已经开心起来，笑嘻嘻地跟孙肃对拳头。

孙肃拍拍他的脑袋，“记住我说的，男子汉大丈夫，被冤枉也不能哭鼻子，去跟万深好好玩。”

“是，孙老师。”大壮抬头看见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正要跟他道歉，大壮跑过来抱了我一下，“季老师，我好喜欢你，拜拜！”

说完，脸蛋红彤彤地跑远。

孙肃站在我的身后说，“不同性格的孩子方法不一样，你适合带心思细腻敏感的。”

江医生曾说我这种性格在感情上不太好。

“是不是粗枝大叶的男人都不能理解？”

孙肃笑着说，“那倒不是，关键还是看对象，如果是很在意的人，还是能发现他的变化。”

我皱起眉头，那边黎到底是发现还是没发现？

“不过每个人的处理方式不一样，如果是我发现喜欢的人最近不太开心，我会想办法让他开心起来。”

我点点头，“谢谢孙老师，万深那个孩子家庭的影响有点大，你了解他的情况吗？”

孙肃只比我早来几天，我这么问只是不想跟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也不在意，想了想，“他母亲原本在附近的超市打零工，对孩子也算上心，半年前保险金事件后，她又重拾旧业，孩子可能看见些什么。”

跟保险金有什么关系？

孙肃告诉我，万深和他母亲是从别的地方搬过来，邻里都不清楚她之前是干什么的，只当她是一个离异单亲妈妈，她每个月会将三分之二的收入用于购买保险，看得出是个对未来有期待的人，也希望重新开始生活。

保险金事件发生后，坊间流传这笔钱被卷走，所有投保化为乌有，万深母亲亲历这个令人惶恐的阶段。

可能觉得未来生活无望，也可能别的什么原因，她再次从事色情行业，且不再避讳万深。

生活一旦没有盼头，就会堕落。

孙肃突然走过来，“季桐，万深的妈妈不是个例，这个社区很多这种人，我不该要求你什么，本来这件事也跟你没关系。”

我看着他，孙肃下定决心，“如果有一天边黎真的要卷走这笔钱，你能不能劝阻一下？”

“边黎为什么要卷走这笔钱？”

边黎并不缺钱，或者说他很有钱，百亿保险或许真的很多，但我觉得边黎不会在乎。

孙肃说道，“虽然我离开公职系统，但是有些事情因为保密协议我暂时也不能告诉你，边黎是金融天才，他可以轻易创建一个金融帝国，也可以轻易将之化为乌有，他进入C国是两年前，来A市是一年半前，一开始我们都没留意他，等发现时，不仅仅百亿保险，A市很多支柱性经济都有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