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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王朝7淬镜(31)

忽听房门轻轻地扣了两下,外头一个女子的声音唤了一声,“十三弟。”

宣怀风要起身开门,白雪岚已经先过去把门打开了。

冷宁芳穿着一件乌黑袄子,披着一袭半新不旧的披风,瘦瘦弱弱地站在门外头。白雪岚边请她进门,边温言问她,怎么下着雪也到这头来了。

冷宁芳默默想了一想说,“十三弟是从首都来的,也不知口味有没有变。我过来问问,你爱吃什么,回头吩咐厨房照做。再有,宣副官是广东人,口味也和我们不同,昨晚摆席,我瞧他就吃得很少,大概是吃不惯的缘故。婆婆说了,宣副官对姜家堡有大恩,不能怠慢了人家。”

宣怀风是远不如白雪岚精明识人的,也看出她这是临时想出来的话,应该并不为饮食而来。但主人家有这样殷勤的意思,便也赶紧客气了两句,又请冷宁芳坐。

白雪岚倒很直爽,笑说,“果然是姐姐猜着了。这里做菜盐放得重,怀风吃得难受。厨房里给他做点清淡点的,那就很好。”

冷宁芳忙吩咐跟她来的小丫头,去和厨房说,专为宣副官做几样清淡小菜。

宣怀风连说不必费心,那小丫头终究去了,冷宁芳却仍是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微垂着头,带着些忧愁气味。

房间一时寂静。

宣怀风忍不住看白雪岚一眼。

白雪岚问,“姐姐还有什么话吩咐?”

冷宁芳犹豫一阵,轻声说,“我刚才远远的见两个护兵押了一个人从楼里出去。依稀看那人身形,怎么像是孙副官?大概我是看错了。”

白雪岚笑道,“就是孙副官。他犯了事,我叫人把他关起来。等我有空了再处置。”

冷宁芳肩膀微微一颤,半晌没有语言。

后来,她叹息了一声,说,“我该回去伺候婆婆和我那生病的丈夫了。”

便站起来。

白雪岚和宣怀风送到房门,冷宁芳回过身来,对白雪岚道,“我知道,这次是我把孙副官给连累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十三弟,请你不要怪他。”

白雪岚笑道,“他公务办得不好,我才教训他,和姐姐不相干的。姐姐回去吧,路上慢点,小心雪地里脚滑。代我向姐夫问个好。”

冷宁芳还想说什么,白雪岚已经将目光转到身边的宣怀风身上,往他肩膀上一拍,甚有兴致地说,“下雪也是意趣。等厨房送过东西来,你吃了,我带你去看附近的雪景,如何?”

冷宁芳见此,想说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向两人告辞而去。

宣怀风和白雪岚并肩站着,目送她瘦弱孤单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

宣怀风这才开口问道,“怎么我瞧她和孙副官之间,像是有点故事?”

白雪岚道,“一个不争气,两个也不争气,一来二往,可不就是个悲剧故事?我们和他们不同。”

宣怀风问,“怎么个不同法?”

白雪岚笑道,“我们是个相亲相爱的喜剧故事。”

趁着宣怀风不提防,转头就往他唇上亲了一下。

第二十八章

白雪岚说要去看雪景,倒并非虚言。

不一时,厨房送过热饭菜来,果然有两碟略清淡的小菜。做工和白公馆的精致,自然是比不得的,但也颇有山村风味。

等稍用过这不早不午的饭食,白雪岚便带宣怀风出门。

宣怀风问,“这山野地方,难不成还能奏踏雪寻梅的雅曲?”

白雪岚笑道,“你既已知道是山野之地,自然不是寻梅,倒要寻些野人的趣味。”

便一道出了姜家堡,也并不走远,就挑着堡后的那座山为目的地。

不料那山看着不高,因为地上积雪,走起来颇不容易。

所幸宣怀风爱那山中雪景的自然,边走边看,累了就停一停,和白雪岚指着附近景致,说说笑笑,终于也到了半山腰一处平坡上。

宣怀风站在坡上,寒风扑面,冰冷之中,透着三分快意。

遥望下方,白茫茫一片大雪,不禁又生出一丝感概心肠。

白雪岚从后头搂着他的腰,在耳朵旁问,“你说广东在哪头?”

宣怀风抬头看日头,大概认了东南,朝着一边指指,“那头。”

白雪岚问,“那我的老家呢?”

宣怀风又指一指,“应该是那头。”

白雪岚问,“那我们的家呢,在哪头?”

宣怀风回过头来,把指头在白雪岚鼻上,笃定地点了一点,露出一个斯文的微笑来,问,“猜到你要给我出一道难题的。这个答案,合不合格?”

白雪岚便也笑了,手臂一收,把宣怀风搂得很紧,几乎勒着他的腰。

宣怀风叫到,“疼了,快放手。”

白雪岚手臂松了力气,和他并肩站着,看远处那片雪白之地,忽然淡淡说道,“这次回老家去,原本我是打定了主意,总要欢欢喜喜,团团圆圆的。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我大概是不得不杀人了。”

宣怀风吃了一惊,忙问,“这话怎么说?”

白雪岚问,“你知道包围姜家堡的那些土匪,是什么来历?”

宣怀风先说不知道,接着想了想,依稀悟到什么,便问,“是我们在火车那里,让哪伙土匪吃了亏,人家追上来报仇吗?”

白雪岚说,“是的。”

宣怀风更不解了,又问,“那群前来报复的,已经被我们杀得干干净净,怎么你还说要杀人?再又说,我听你的意思,竟是要到你老家去开杀戒了,这话听得人心里打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仔细和我说说。”

白雪岚忽又笑了,轻描淡写地说,“怎么一回事,还没查明白。等我明白了,再和你细说罢。”

宣怀风知道他的性子,既不愿意说,是逼问不出来的。

默了片刻,倒生出一种不知怎么宽慰开解爱人的内疚来,对白雪岚强笑道,“那好,我等你以后再告诉我。只是一件,你这人常有点刚愎自负的毛病,性子又急,动作又快。我先劝你一句,凡事三思,对人也要宽容一些的好。”

白雪岚知道他的意思,问他,“你觉得我对孙副官太苛刻吗?”

宣怀风趁机问,“我知道他泄露你的秘密,是有错在先。但你究竟要拿他怎么处置?”

白雪岚笑道,“姐姐为他求情,你也为他说话,他人缘倒是不错。你先前倒也说得有几分道理,我发那么大的火,一则是因为他辜负我的信任,二则,也是我心里憋着一股火,谁让他偏又撞在我枪口上?既当着你的面,我也不如何重罚他,把他打一顿就算了。”

宣怀风听他这样说,也不知是玩笑话,还是真话。

如果是真话,孙副官是个文人,又不是护兵,如何挨得住白雪岚的打。

正要说话,忽听砰的一道枪声,震得树上积雪簌簌直落,野鸟嘶叫乱飞。

白雪岚猛地一把将宣怀风拉到身后,把手枪拔出来握在手里,目光刀子般四下横扫。

他们二人出门来玩,宋壬唯恐有失,亲自领着几个护兵跟着。此刻一听枪声,人人脸上变色,早把宣白两人团团围在中间,长枪枪口对准外头。

宋壬隐约听见林间传来动静,大喝一声,“谁?滚出来!不出来开枪啦!”

只听一个声音说,“别开枪,是我。队长,你们怎么也在这?”

边说着,林里走出一个人来,却是白雪岚护兵里头的那个张大胜。他长枪背在背上,走得很慢,众人一看,原来他还用绳子绑住一头狍子,拽在雪地里拖着。

那狍子流着血,已是不能活了,却还未气绝,后腿不时地一蹬。

宋壬虚惊一场,气骂道,“张大胜,你小子出息了!也不看看谁在这,就乱开枪。想讨鞭子抽吗?”

张大胜也是出了林子,才看见白雪岚和宣怀风都在,又见大家警戒模样,知道闯祸了,忙过来给白雪岚敬礼,见白雪岚沉着脸,只好讪笑道,“总长,不是您昨晚说……难得带宣副官出门一趟,净让他吃苦了,要给宣副官弄点野味滋补滋补吗?而且我还听宋队长说的,这山里八成有野袍子,他昨日就想来打的,可惜被宣副官骂回去了……”

宋壬昨日才挨了白雪岚一顿,见居然又牵扯到自己身上,忙喝道,“你小子!你打狍子,惊动了总长,扯我干什么?我打什么狍子?我就该把你打一顿狠的才好!”

宣怀风听他们对话,撑不住笑了。

白雪岚看着自己这些不争气的手下,原本脸沉如水,见宣怀风笑出来,转头对宣怀风说,“你还笑吗?都是你纵容出来的,如今一个两个,都不像话了。”

宣怀风无辜地问,“这事奇了。怎么又牵涉到我身上了?”

白雪岚说,“你自己想想,他们当初到首都,被我调教得话都不多说一句,没有长官指令,脚后跟都不挪一下的。后来跟你出门,跟得多了,越发没规矩。听说你去吃大菜,他们也会来一客牛排羊排了,若是酒楼包厢,大概还和你坐着一桌,同吃同喝……”

宣怀风听他有长篇大论的意思,往他肩膀上一拍,截住他的话道,“好,好,我知道你的意思,左不过是气他们为我尝一口新鲜滋味,特意到山里为我打狍子。其实,这有什么,也就是我待他们真心,他们自然待我实意。再则,你是那样在意规矩的人吗?我瞧着不像。说来说去,也就是把狍子分你一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