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清楚地看见，马鲁浦脚边的那一堆，是尸体。

是兽人族的尸体。

他们手脚被捆绑着，嘴巴也被塞了布，身上被割了许许多多的伤口，血从伤口流出，被地上的阵法化为血雾缓缓上升。

大主教的治愈术，消耗的是其日夜向光明之神的祈祷，以及自身的精血，它代表的是太阳的力量，代表的是生机。

亡灵法师治愈亡灵也是同样，求的是黑暗之神，用的是死亡的气息。

然而死亡的气息如何能用在活生生的人身上？

除了将活人变成半人半尸之外，还得只能用生机来换生机。

这是一种从恶魔系亡灵身上得到的禁术，施术者要运用抽取得来的生机的同时，自己在首次施法时也要献祭出生机。

献祭是自愿的行为，不可逆。

献祭的生机是无法恢复的，只能填补。

就比如说献祭出了自己的一只手，那么不论是□□上的那只手，抑或是灵魂上的那只手，都同样献祭了出去，即使是教皇的治愈术也无法恢复。

唯一的方法，就是接上一只别人的手，但因为灵魂中本就缺失，时间长了就得更换。

这一种黑暗魔法对于亡灵法师来说也是一种禁术，这种术需要献祭的是血液，使用者在施法过后也需要定时补偿新鲜的血液。

没有中级以上的亡灵法师是不会敢用这种禁术的，因为一旦被发现，就会受到光明神殿的追杀。

“看不清楚是什么，先别管了。”沐白选择瞒着徐凯莉，毕竟那样恐怖的情景并不想让她知道。

然而徐凯莉早就从他们三个愤怒的神情，以及握紧拳头的双手，猜到了些什么。

“我们现在就去把人救了吧。”阿布的声音有点儿颤抖，似乎在压抑着怒意。

阿达点头同意。

沐白的狐尾已经露出，夜色之下，徐凯莉第一次见他如此严肃。

“我把你送出城去。”他说。

太危险了，不能让她留在这里。

来之前没想过城主会是亡灵法师，更不清楚城里头的状况，当时觉得将她带在身边是最安全的。

可是现在他不是这么想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敌人数量太多，你会顾及不了我。”徐凯莉轻声说道：“白天来的时候我就在想，既然这里的守卫不森严，为何他们部落的精英来救人却全军覆没，如今我是知道了，因为他们出不了城。”

城里的居民全是半人半尸，当中还有很大部分是有能力的冒险者，所以即使从庄园救了人，也会被城里那些居民围攻。

就正如现在，只要庄园这边一有动静，全城的居民就会出来围堵他们，根本不用城主出手。

徐凯莉看了外头一眼，说：“可你们打算怎么做呢？把这里的族人救了，然后一路屠杀出城？这里外来的冒险者也多不胜数，你们能分得出来？”

阿达和阿布立刻诚实地摇头。

他们不可能分得出来。

按现在的情况估算，那些居民的灵魂依旧存在，他们本质上还是活生生的人。

“那你们是要把无辜的人也一并杀了吗？”徐凯莉抬头看向沐白。

“杀了又如何？”沐白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了一丝凌厉，冷冷地说道：“人族屠杀狐族和龙族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是无辜的？灰狼族人被骗作保命符的时候，豹族、熊族和人马族的族人被抓来这里当奴隶，被屠杀，他们难道不是无辜的？”

徐凯莉的心骤然一痛。

还记得曾和艾莎聊天的时候，听她提起过狐族的过往。

狐族的领地是片生机勃勃的地方，狐族人不理世事，平日生活单调而又快乐。

他们几乎不会立刻领地，吃的是山上挖的野菜，偶尔除外猎几头没有灵智的魔兽。

别说是和别族开战，哪怕是争吵也不曾有过。

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少年，却在口中说出一爪下去就能杀光，无辜的人杀了又如何……的话语。

他的心中是有多大的恨意，又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沐白，作恶的人不可赎。”徐凯莉轻轻握住他紧握的拳头，柔声道：“但是，我也是人族。”

沐白微拧着眉心，半晌冒出一句：“你不一样。”

徐凯莉微微笑着，说：“是啊，我不一样，你想想，笛亚诗也是不一样的，她宁愿自己挨饿，也要让小兔族人能吃饱。所以，人族里面也是有好人和坏人的，不要用种族去区分一个人的好坏，好吗？”

沐白的怒意消了些。

他看着自己手上覆盖着的那只手微微失神：“人还是要救的。”

“当然要救，但不是现在。”徐凯莉看向窗外，只见远处那位城主已经收起了法杖，像是要回屋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