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他只喝酒不说话,一直到烂醉如泥,但是,不是不想说话吗?想说的,可不知道还能跟谁说。
初入风月,他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对倪乔的喜欢。
还有那一刻的恨……
怎么会有一个人让他这么痛苦呢,叫他五脏六腑都翻覆的疼,她一来烟火满天,她一走全世界都寂灭。
连日宿醉的头疼没消退,他皮肤白得像张薄纸。
早上,他被门锁被转动的声音定在原地。
“咯噔——”
穿涂鸦卫衣的祁东晟走进来,转眼睛打量这个小房子,难以置信顾家的天之骄子,会住在他家最小最破的老房子里。
“哥,我妈让我来给你搬东西,搬什么啊,这儿有什么好搬的?”
祁东晟无所谓地伸脚踢了踢墙角的一盆天堂鸟,红色花苞开得正艳。
是顾罕跟倪乔在夜市买回来的。
他看着花出神,慢慢的,像煎熬似的缓解那种期待落空碎地的冲击,以及在内心毫不客气地自嘲。
他竟然会以为,是倪乔回来了。
就像之前数次,他因为不解风情把她惹不高兴了,她过了一晚就抱一堆吃的跑过来,气鼓鼓,硬邦邦地说:“给你个机会哄我,你自己把握吧。”
他嘴角勾起的嘲讽弧度让祁东晟不解。
他打小怕这个表哥,又知道表哥已经跟家里闹不愉快很久了,说话都陪着小心。
“表哥?”
顾罕回过神:“没什么好搬的,你之后找人收拾了,打包送到我爷爷那儿。”
“哦。”
祁东晟觉得表哥很不对劲,但是不敢问。
后来顾罕回到顾家,那半年的日子再无人提起,因为顾家之后很快就把他安排到国外,甚至把他国内大学那段时光都从经历中抹去。
好像连那段时光里的倪乔也被抹去了。
但只是好像……
她有多刻骨铭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其实不该那么难忘的,他向来不是一个容易被感情牵绊的人,可认识倪乔那半年,像梦一样,晃眼五年,他都不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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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乔恍然又惊讶地蹙起秀气眉心,顺着顾罕的话理出一条重要线索。
“所以那个开红色法拉利的,是祁东晟的妈妈,是你的姨妈?”
顾罕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略带无语地撇撇嘴,“总归不是什么包养我的富婆。”
倪乔需要解释一下,“我也没那么说……”
只是后来她跟顾罕分手的事被很多人知道了,韩光磊和唐迎迎都觉得她被人骗感情了,像是要逼她尽快走出感情似的,总说她男朋友跟富婆跑了。
谁会想到顾罕只是太子爷叛逆,在老小区跟家里闹别扭,体验一把平民生活呢。
“还有那个!”倪乔急着解释,“我跟简易朝是单单纯纯的青梅竹马,我跟他一起出国是因为我爸那时候生意出问题了,我们99Z.L家在国外有几处房产要处理,我没跟你说的原因,是怕你觉得我家里出了事,你帮不上忙……”
怕伤了这个“贫穷”男友的自尊心。
倪乔声音越说越小:“而且,我们那个时候正在吵架不是吗?我也没想到,我出一趟国回来,你家的房子钥匙都换了,我还特意找门卫查了监控,你是被你姨妈那辆法拉利接走的,我就以为……你甩了我。”
“我还难过呢,我难过了好久。”
唐迎迎当时安慰她,“谈恋爱不就是这么分分合合吗?你才刚上大学,以后还会遇见无数人,会走出来的。”
然而并没有。
她没有说固执地等着谁,只是那么用力地喜欢过一个人之后,其他人的喜欢都显得那么浅薄,她再也没有那样心动过了。
韩光磊追了她好几年,她但凡有一次将就,可能就不会再遇顾罕了,从破产千金到豪门富太,也算不错的结局吧。
可她不肯啊。
回忆的气氛很柔软,让人忘记窗外是苏市凛冽的冬,倪乔看着顾罕略带病气的眼眸,依稀想起五年前的夏天。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顾罕笑了下,声音闷闷的,“我怎么会不记得,你鬼鬼祟祟跟了我一路。”
倪乔挠挠耳朵,“我那是怕你想不开。”
五年前。
榕景花园附近的活动中心还没盖起来,那会儿那边还有大学城的小吃街,一入夜就热闹,已经很晚了,打牙祭的学生几乎走完。
顾罕穿一件黑半袖,靠在旧石桥上抽了半盒烟,脸色沉得隔天市民报就能多一例年轻人想不开跳河的报道。
小摊陆陆续续走完客,收摊收桌要打烊。
那家生意最好的露天排档,老板是个穿背心裤衩的中年大叔,走到顾罕面前借火。
顾罕看他一眼,给了火,又平淡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