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明白过来，冷笑。

等在对面的车夫将马车停了过来，裴云瞬间惊醒，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走吧。”

夜离指挥着车夫掉头，避免同羽林军正面遇上，谁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公主府门前等着领粥的乞丐流民已经排到了别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车夫只得又朝着羽林军的方向驶去。

马车愈行愈近，掠过操练中的金甲队伍，迎面对上那名将军。

夜离坐在车辕上抽了一口气，悄悄回头去看裴云。

裴云稳坐在马车里，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权当此人是空气，夜离松了口气。

却没发现，自家公主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了狐裘一角，天寒地冻中几乎沁出了冷汗。

将军定定地看着马车，抬手摘下面上盔甲。

一时间，马车内静得落针可闻。

夜离大惑不解：“……这人谁啊？盯着我们做什么？”

宋清昭摇摇头，他也不认识。

裴云呼出剩余的半口气，松开了狐裘，“……胡汉三。”

裴隋扬军中挨了揍哗变，最后反出去的一名副将。

“胡什么？”

裴云按着太阳穴，“不重要，走吧。”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人是不是有病？！一面之缘而已，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搞得好像他们有点爱恨纠葛似的！

车夫几鞭子下去，马车就到了八仙居，裴云浑身的冷汗刚刚凉透，一下车就打了个喷嚏。

“哟，公主殿下，您里面请，您的客人已经到了。”

裴云又定了定神，她到底在慌什么？

想来某些人也不敢跑到公主府门口去，即便真去了……即便真去了，再打跑就是！

反正皇帝想杀她，也不差这么一条罪名。

裴云抖了抖狐裘，昂着脖子整装下车，别低头，凤钗会掉。

然而许是今日又下了场雪，八仙居门口的冰被踩得过于瓷实，一个小乞丐冲着她飞扑过来，裴云坚持没低头，结果一个跟头就摔了过去。

天旋地转。

料想之中的剧痛没传来，她摔到了一个熟悉的海棠气息的怀抱里。

裴云仰着看天，第一反应是：难道羽林军穷得买不起浴桶，这人在夜间偷偷回公主府沐浴吗？

宋清昭慌地把小乞丐拉起来，夜离如临大敌地按住了那个孩子，交给侍卫审问。

裴云正要起身，耳边传来声闷呼，温热的气息扑在面颊，心跳漏了半拍。

这一认知让她尤其愤怒，伸手在那人胸口一使劲儿，借力站了起来，按得卫凌尘又是一疼。

疼过后，卫凌尘反而低笑了笑，自己撑着身子站起身来，“公主没事儿吧？”

有活人当肉垫，她当然没事儿。

“多谢魏将军。”

裴云不情不愿地道谢，却不得不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吸走了她的全部视线。

方才隔着松软的狐裘未曾察觉。

这人，瘦了。

之前半年在公主府养起来的那副钢筋铁骨仿佛在一夜间消散，成了迎风倒的宽大衣架子，穿在宽大的墨色衣袍下更加明显。

脸色也因冬日里缺少日晒，从健康的小麦色转而苍白。

是上次揍得太狠，还没恢复？

宋清昭和夜离对视一眼，魏公子原本的长相，英俊里就带了些蛮狠的凶相，如今肤色变白，面上非但戾气不减，反而更添乖张。

大抵是她震惊得太过明显，卫凌尘侧过头，“前些日子病了一场，粗陋之姿，让公主见笑了。”

这是在解释，不是她揍的？

裴云不知道说什么。

是真的变了。

他以前从来不这样咬文嚼字地说酸话。

这进的是军营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国子监伺候老学究了。

之前满心思的“遇见了就再打一顿”全数化作泡影，裴云动了动唇，想客气地说两句保养身体之类的，卫凌尘双眼透出些微光，期待地看着她。

宋清昭咳了一声：“公主，夏大人还在八仙居等着呢。”

卫凌尘眸色蓦地转厉，颇有些咬牙切齿道：

“公主来见……夏钧？”

第46章 除夕破门

天寒地冻，即便穿了狐裘端着手炉也仍是冷的，直让人恨不得下了马车立刻钻进八仙居包厢里。

裴云被句简简单单的问话定在了原地，怒火突起。

她并不是来见夏钧的。

可他凭什么问这个问题？！

裴云冷冷地注视着他。

“魏将军，打探政敌行踪——这是你们长官教的？”

——裴云想这么讥讽一句。

结果见那人目光幽深隐隐有受伤的意思，舌头不听话地拐了个弯，话出口就成了：

“我爱见谁见谁，你管不着！”

裴云：？？？

一点气势也没有，活像撒娇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