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渡慕川(69)
拖到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是时候了。于是他放下手中的一切,几乎没有犹豫,甚至不在乎外头的误会和流言蜚语,直接出手相助,帮她解决了所有问题。
可别人没有误会,她却误会了,一次又一次的约他出来,又一次又一次绞尽心机的补偿暗示,他心中好笑,笑她也笑自己,这么拙劣的手段,明明自己可以拒绝,却每次都忍不住答应。
直到那天她冲他递出那张房卡,他心中猛地一惊,逐渐清醒过来,才猛然发现,原来她拿他当趁火打劫的金客。
他心中失望,甚至有些温怒,想要狠狠把那张刺眼的房卡甩开,但他却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竟然犹豫了。
那房卡仿佛是极具诱惑力的毒品一般,他明知道不能接过来,明知道必须拒绝,但他还是犹豫了。
然而不等他想出个结果,就看到她尴尬的缩回了手。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那掌心中的腕骨纤细柔弱,仿佛是一缕蒲丝,让人忍不住收紧了手指。
而她似乎也被他惊到了一般,忐忑不安的抬头看他。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有埋怨,埋怨她竟然不懂他,有愤怒,愤怒于她竟然将他想的如此不堪,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窃喜。
为了掩饰那一丝丝的窃喜,他听见自己刻意冷淡的嘲讽着,“订的酒店不错。”
果然看到她瞬间苍白了脸色。
那一刻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开始并不美好,甚至她也不是那么的心甘情愿,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甚至他不愿意去想以后他们会怎么样,他只贪恋这一刻的欢愉。
原本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只是想要看曾经帮助的自己的人过得好不好,现在事情却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后来某一天晚上,他难得有空,自己驱车去了戊州,惠嫂看到他进门,就告诉他她已经睡下了,他脚步顿了一下,还是上了楼去。
推开门时他小心翼翼的,生怕漏进来的光惊扰到了她,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到了床边,看到她熟睡的面庞,突然觉得此刻的心无比踏实,就像是漂浮了半生的人突然有了着落,就像是飘散的蒲公英最后找到了土壤,就像是身处于长久黑暗中的人,突然面前飘过一缕清风,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抓……伸出手,他情不自禁的抚摸着熟睡中的她的头发,只觉得手心里绒绒一片,隔着皮肤瘙挠着他的心。
他突然想起幼时他曾住在老宅里,那个时候父亲也不来了,整个宅子空空荡荡的,只有刘姨和惠嫂还有一些没有被遣退的工人还待在那里,他没有玩伴,也没人说话,便养了一只猫。
小猫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是他在院子里逮到的一只流浪的狸花猫,在下雨的时候瑟缩在墙脚,听到靠近的脚步时求救似的喵喵叫,琥珀色的竖瞳毫无防备的看着他。
他于是就养了起来,每天都会记得拿东西喂它。
刘姨嫌弃小猫是野猫,怕它难以驯养,伤到他,不止一次的想要劝他换只听话乖巧的品种猫来养,他一直没有答应。
连惠嫂在看到他手背上偶尔出现的抓痕时都开始心疼,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带着那只并不名贵的狸花猫。
只有他知道。
在他抓住她瑟缩回去的那只手腕的一瞬间,掌心的触感,就像是曾经被那狸花猫伸出的舌头舔舐过的手心,酥酥麻麻的,让他的心都为之一颤。
那是他幼年灰暗时光里抓过的,唯一柔软的东西。
*
白慕低着头,那枚吊坠还被顾明川捏在手中,铜制的边缘已经被摩挲的退了色,她低声说,“如果你当时告诉我,我不会……”
不会怎么样?她顿住了。
不会一开始那么抗拒,不会一直拿他当一个过客?
顾明川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你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反正都改变不了现在的状况。”
也许是他骨子里的矜傲,他就是想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爱上他,而不是对他有着愧疚或者感恩之类的情绪,他不需要。
他将吊坠塞到她的手中,指尖轻轻触过她的手背,稍一停留,然后离开,说道,“这些原本都应该是你的东西,现在全部还给你。”
白慕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恍惚的想,她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久都发现不了端倪,这些东西都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怎么才过了几年,就给忘了呢?
“白慕!”顾明川的手扶上她的肩膀,把她从茫茫思绪中拉扯回来,“我说了,以前的事情跟现在不相干,不要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