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刻春日(135)
陆鸣心中一紧,忙随其后,压根顾及不了停留在前院的季宴琛。
“池秋。”陆鸣喊着池秋的名字,再次站在了他面前。
而池秋的目的,是他放在抽屉中,那枚小心珍藏的婚戒。
他无视陆鸣的话语,在手摸到抽屉的一瞬间,他习惯性地摸着抽屉的边沿。不知怎么的,他的嘴角生硬地扯了扯,自嘲地笑了起来。
伪装了这么多年,在他下意识的动作里,究竟是带着多少个盲人会有的行为?池秋已经不知道了,因为他明明看得见,却活成了一个真正的瞎子。
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被蒙在鼓里。
所以他才会被陆鸣如此浮于表面的欺骗哄得团团转,愚蠢地认为自己真的被他所爱,愚蠢地认为老天爷终于站在了自己这一边,愚蠢地认为自己这一次真的能寻回当年的春日。
可他不知道,他的自嘲,实则更像是苦笑。
“池秋。”陆鸣出声,指腹抚摸在池秋哭肿的眼角,“到底怎么了?不能告诉我吗?”
池秋没有看他的脸,他既然是个瞎子,就应该有瞎子的行为。
陆鸣希望他看不见,那他就应该看不见。
可惜池秋又错了,此刻的他理应看看,看看陆鸣的脸上那为他改变的表情,是如何“浓烈”,是如何比往前任何一个表情都要显眼。
池秋低着头:“陆鸣。”他终于开口,嗓音暗哑,“为什么要骗我?”
问来问去,想来想去,他只想知道这个答案。旁人说一百遍,他都不信,他就想听陆鸣亲口告诉他。
顷刻间,陆鸣脸上的温情脉脉消失了。
陆鸣有困惑,有怀疑,更多的是保持沉默。他站在池秋面前,麻木的脸上重新出现了不化的冰霜。
也就是这时,池秋微微抬了眼。陆鸣冰冷的面孔跌入他眼底,让他遍体生寒。
陆鸣永远是这样,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仿佛对什么都不喜欢。
这份疏远,往前池秋看着心疼,所以贴近他,拥紧他,想将自己的爱和温暖一并给予他。如今,他再见陆鸣,却是失望与荒谬,更是伤心。
池秋闭了闭眼,痛苦地皱紧了眉。他微微弯下腰,一只手放在心口,抓紧了单薄的衣服。他的动作很小,如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使劲挣扎也无法挣脱牢笼。
他不想再拖延时间了,陆鸣每一分钟的缄口不语,都是对池秋的凌迟。
他问陆鸣:“金程俊追求我妹妹的事情……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陆鸣一顿,停止了所有的疑问。
原来池秋知道了。
但最可怕的,并不是他们彼此知道了对方的秘密,而是陆鸣的“坦率与真诚”。他几乎是在池秋问出口的三秒钟后,果断地承认了:“是。”
池秋愣了愣,一双眼眸湿润,他木然地抬头,定定地望着陆鸣:“你就这样承认了?”连反驳都不曾有一句,就这么爽快地承认了?
陆鸣仍是那副没有表情的面孔,他冷静得吓人,永远不通情理,只站在能够分析解决的方案前回答问题:“你既然会问我,就代表你已经知道了,多说无益。”
“多说无益?”
池秋哑然失笑。对,陆鸣就是这样,他要同你演的时候,事事俱到;他不想演了,连骗你一句都懒得张口。
池秋掐着掌心,指甲已经将皮肉勒出了血红色。比起季飞宁的直白,陆鸣的亲口承认,更能将他粉身碎骨。他呆呆地站在陆鸣面前,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短短几个小时内,池秋不知道自己已经哭过几回。
他止不住眼泪,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仿佛这种无能的宣泄成为了他最后的反抗。他浑身焦灼,犹如一把春木枯柴,烈火中烧,刺痛着他的每一寸神经。而从心底蔓延出来的疼痛正在向他全身进攻,嘲笑着他一年多以来的自欺欺人。
池秋踉跄一步,扶住了桌子。
陆鸣的心也跟着踉跄一下,他的手下意识地想去握池秋的手,被池秋狠狠躲开了。
池秋轻声问:“为什么?”
还是这个问题,陆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池秋微微退后一步,扯了扯嘴角:“就为了爷爷的财产?”
池秋带着哭音:“你说话啊!”
“是。”
彼此都陷入了无言中。
池秋心一沉:“就为了这个……你骗我?”
陆鸣直立于他面前,没有要逃走的意思。他口中的话语是凝结的石块,怎么都吐不顺畅,最终他唯有说出:“抱歉。”
可池秋要的是这一句道歉吗?
“谁要你的道歉——”池秋的声音逐渐走高,他双目似是充血,似是溢满泪水。他无助地想要讨一个公道,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池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