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司藤(19)
未必是在叫他,但是张皇如秦放,第一反应就是:又出漏子了?
秦放全身的神经陡然缩紧,顾不上看叫他的人是谁,猛地转身就跑,慌不择路,迎面撞翻过来的一辆手推车,整个人往地上栽过去,车主着急想去拽他肩膀,一个滑手,把他蒙住脸的围巾给扯了下来。
阳光照到脸上,秦放觉得自己全完了,他疯了一样滚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叫,两手拼命去捂自己的脸,好多人围成了圈看他,有汉人也有藏人,小声议论着说这个人有毛病么,羊癫疯发作了?
秦放过了很久才意识到事情又有了变化,他急急脱下手套,看到自己与常人无二的手,又伸手去摸自己的脸,皮肤、有弹性的肌ròu、骨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变回来了,是因为回了囊谦吗?
秦放做了个尝试,他买了面镜子,选了个与之前相反的方向,慢慢走着离开囊谦,走一段就掏出镜子,看自己的脸。
原来,变化是一步一步发生的。
从最开始的一切如常,到脸色慢慢晦暗,皮肤失去光泽,某些肌ròu部位突然痉挛,尸斑,血ròu萎缩,形同骨架……这一次,秦放走的比上次要远,直到脖子上如同被人勒紧,一口气怎么也上不上来。
秦放站在那个临界点哈哈大笑,他想起中学时学过的圆规,自己现在真是像极了被圈在圆规画下的圆里,东南西北,三百六十度的方向,永远也走不出那道弧线。
笑完了回头去看,远远的山线那头,囊谦县城的建筑轮廓若隐若现,不过他知道,圆心不是囊谦。
是司藤。
第⑧章
电视开着,正对的沙发上却没有人,盥洗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估摸着司藤是在洗澡,秦放走近沙发坐下,茶几上搁着一桶泡面,封皮掀着,也不知道泡了多久,大半桶都胀成了一桶,味道还是挺香,卖相却叫人胃口全无。
早上吃,中午吃,晚上也吃,想来是吃腻了。
秦放坐在沙发上等她,顺便组织一下待会的对话,因为洛绒尔甲的话,他火蹭蹭地烧全身,特别想上来踹门掀桌子,谁知道门是虚掩的,人也不在,第一回合的照面就没打上,蓄势待发的火只好先收回来吞着。
盥洗室门响,司藤出来了。
她穿宾馆的白色毛巾浴袍,腰带那么一绾,显得腰线极细,头发湿漉漉的,一直长到半腰,黑色的发梢还滴着水,正拿毛巾擦,脖颈那么微微一偏,露出雪白的肩线,极雅致的。
什么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呢,秦放腾一下就站起来了:“司藤……”
“嘘!”
司藤示意他别说话,过来拿了电视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大。
四川台,旅游景区天气预报,播音员的语气抑扬顿挫的:“风光无限,气象万千,欢迎收看旅游风景区天气预报……峨眉山,晴转多云,零下2到7度,乐山,多云,4到8度,都江堰,晴,2到9度……”
秦放几次想说话,司藤都是勿扰的手势,良好的教育使得秦放没有粗暴打断人的习惯,他耐着性子听播音员充满自豪感地把省内旅游景区的温度报了个遍,直到司藤揿掉电视,低声说了句天气还不错。
“司藤……”
“回来啦。”
司藤示意他让一让,坐到沙发上擦拭头发,随手把桶面推落在边上的垃圾桶里,一桶子汤面,落下去的声音还挺闷的,秦放下意识问了句:“不吃吗?”
“我用不着吃东西。”
秦放愣了一下:“你不会饿?”
“不会。”
“那你……”
他指着垃圾桶里的面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你还买了一桶又一桶,还有饼干?
司藤居然明白了:“不然呢,从来都不吃饭不是更奇怪?身边都是人,我总得让别人觉得我是个人吧。”
明白了,她只是假装会饿,会渴,细致模仿,惟妙惟肖,久而久之,别人就只当她是身边的甲乙丙丁,没人会盯着她说:“看,这是个不用吃饭的妖怪。”
用不着再跟她寒暄了,秦放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嗯。”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司藤把擦拭头发的毛巾往茶几上一扔,顺势就倚到了沙发后背上,明明她才是坐着的那个,但是目光那么冷冷一瞥,周围的气压都似乎低了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