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孟(163)
银月苦笑:“自古断袖上不得台面,屋里床笫间,甜言蜜语我听了千遍万遍,山盟海誓也不是没有,哪一个不是转头就去娶了姑娘?找我,不过是为了排遣一时的寂寞罢了,但我得了钱也没什么好说的,最怕的是,情浓时的疯话我当了真,风流汉错认成深情郎,离别难捱,只能独自垂泪。”
“排遣……一时的寂寞?”严辞镜跟着念。
银月叹了口气,看向严辞镜的眼中带着慕艳意:“严大人才貌两全,真情实意若是你想,没有不能得到的。”
无心之言戳中了严辞镜的软肋,眼下,他不就失去了么?
银月走了,严辞镜也走了,没进府衙,也没让杜松杜砚跟着。
银月的话让他胸口发闷,不,连日来,胸口都像是有一团气堵着,他不愿再这么胡思乱想。
走着走着,他就到了医馆,药童迎他进去。
唐霜看见他很是意外,以为他来看伤,扶他坐下,解开脖子上的绷带检查。
“大人的伤养得好,再过一阵子,伤口就看不见了。”
伤口看不见是不是就表示旧事已了?严辞镜心里发虚:“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么?”
唐霜不解:“严大人不是说不想留疤么?”
唐霜觉得严辞镜脸色不太好,重新缠好绷带后,又给他诊脉,问他近日可有哪里不适。
严辞镜如实答:“胸口发闷。”
唐霜又问了些细节,不过是胃口不佳,夜晚难眠,也不是什么要用药的病症,想是他心里藏着事,一时解不开。
唐霜不便打探严大人的私事,恰好药童领着一位老大夫来问话。
“唐大夫,”老大夫问,“我看了上回江陵疫病的档案,案中说……跟病人共食便会染病,那靠得近些,喷的唾沫也会传病?”
严辞镜答:“自然不是。”
唐霜解释:“那要看唾沫传的距离,若是没碰到,自然不会染病。”
“可……”等老大夫走远,严辞镜问,“上回语方知……”
唐霜面色如常:“严大人指的是,少东家给您喂药的事吧?”
唇贴着唇喂药,严辞镜已经顾不得什么忌讳,有些急切:“那般……语方知并没有染病!”
唐霜沉默着,几次开口,最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严辞镜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呆子,唐霜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他是不是……不让你告诉我?”严辞镜急了,拉住了唐霜的手。
唐霜把手抽出来,安慰道:“大人不必自责,当时京中的太医已经来了,少东家的药方是经过太医改良的,药到病除,况且语家也派了人来照顾。”
严辞镜眼中尽是痛色:“疫病一旦发作,发热呕血骨痛必会出现,药效再好,他还是受了这些苦,对不对?”
这话是真的,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唐霜认为严辞镜不必耿耿于怀:“少东家身体强健,恢复很快。”
“可他给我喂药之时,太医还没有来……”
唐霜想起当日语方知的决绝,点头:“少东家冒着必死的风险。”
“严大人!”
唐霜叫了一声,眼睁睁看着严辞镜跑出去。
救他时连命也不要,现在却要舍弃他娶别人?
严辞镜不信语方知是见异思迁的人,他要拿着碎玉去问清楚。
以为他不敢吗?玉上刻的人入木三分,任谁看了都能辨得出是谁,若是不喜欢,怎么会刻得那么像?
可若是喜欢,为什么那么快就不喜欢了?
“大人!来得正好,正想着找您呢!”
严辞镜看着门口的三个妇人,觉得很陌生:“你们是谁?找我何事?”
妇人笑得脸上开花:“哎哟,这不是咱们秋家姑娘要嫁了嘛!想求一副您的墨宝,老爷说了,多少钱都好。”
这是钱的问题吗?严辞镜没点头,想着拒绝的理由。
“哎哟!严大人就赐一回字吧?姑爷说,到时裱好了挂在房里。”
姑爷?严辞镜冷笑:“他真的这么说?”
“是啊!他说严大人是状元出身,才情好,字也写得好,要是得了严大人的一幅墨宝啊,那真是天大的贺礼!定要挂在房里日日看,夜夜看呢!”
怎么不供起来?
严辞镜转身进门:“这贺礼我送了!”
书房中的文房四宝码放整齐,严辞镜提笔发愣,对着空白的宣纸魂飞天外。
妇人以为严辞镜在斟酌用词,提示道:“就写个百年好合吧?”
“啊对!百年好合!这个好!严大人快些下笔!”
严辞镜冷哼:“百年好合?”
落笔行云流水,恢弘大气,若是写完,一字千金。
“大人?就差最后一个字了?怎么不写了?”
严辞镜把笔一扔,墨水浸透宣纸,没有什么百年好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