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孟(207)
“不是。”语方知将脚下松动的地砖的踏碎。
严辞镜从他臂弯里下来,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开碎砖片,抹开一层灰土,抽出了埋在地里的一打书信。
作者有话说:
严啊,越来越娇气,路都不爱自己走了
第111章 悔
“你们——”
何潜话都没说完就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地瞪着床边的语方知和严辞镜,想问他们想干什么,但又被点了哑穴,只发出了啊啊两声。
求助的余光往窗外瞟,门口守将的背影成了唯一的希望,但被走上前的严辞镜挡住,只听他说:
“何将军,是岳副将亲自放我们进来的,你不必担忧,我们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语方知不怀好意,严辞镜神情严肃,何潜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语方知主动帮何潜把被子盖好,趁机嘲讽:“何将军,我师父不是劝你不要跟文官耍滑头吗?”
严辞镜比较好心,眼神示意语方知收敛一点,随后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道:“何将军,这是从罗生房里搜出的信件,看你的神色,想必是知道这封信是寄去给京城哪位大人的了。”
他在语方知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来,摆了摆宽袖,气定神闲地看着何潜,缓缓道:
“点哑穴是我的主意,何将军此时开口辩解我也分不清真假,不如何将军静下来听我说说,辨一辨我是否说对了。”
何潜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那封信的确吸引了他的主意,他看着冷若冰霜的知府,再是倚靠在圈椅旁吹茶的语方知,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索性听一听他们能说出什么。
“何将军说,在乱葬岗,罗生以弟弟的亡故,求请你不要再追查蝇婆一案,后来又说他以同样的理由,希望你帮他,但你因为顾忌我的性命,拒绝了他。”
“皆是胡言。”
严辞镜接过语方知递来的茶盏,没有吹,靠在唇边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润泽舌腔,严辞镜舒适地眯起眼,说话时目光又愈发锐利:
“何将军谎话连篇,可还真的记得自己答应帮罗生,最初是为了什么吗?”
语方知劝:“何将军别急!你重伤在身,急火攻心冲击穴道,对伤势不利。”
严辞镜将茶盏放下,“何将军,你跟罗生在乱葬岗达成一致,到偏房中的争执,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
“若我猜得没错,你早就知道罗生跟当朝宰相魏成有联系。”
“至于何将军……魏相当年曾做过兵部尚书,掌天下军事,与时为江陵守将的你,多多少少也有会有些联系。”
若是何潜没被点穴,此刻一定是浑身发抖,但若是哑穴解了,他也依然不能反驳什么。
他说不了话,只能靠听,靠想。
他想起守在蝇婆尸体旁,罗生站在他面前,说的那番话。
罗生并没有跪着,也没有哭求,反而义正言辞:
“何将军,我杀蝇婆,是奉魏相之命。”
他愣了两秒,反应过来,罗生口中的魏相,指的是当年送来援北调令的兵部尚书魏成,随后他什么也没有说,退了两步。
之后的回忆被严辞镜冰冷的声音打破了。
“我并不明白,为何他搬出魏相便能让你无条件服从。”
何潜说不了话,便有语方知替他答:
“严大人说错了,是何将军自以为他跟魏相是互相信任的关系,可是他想岔了,求过情的妹夫还是死了,我们何将军气炸了,所以罗生再次前来求助的时候,何将军定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其实还没有到毫不犹豫的程度,何潜记得当时自己垂着头,一言不发,这幅模样惹恼了罗生。
“何将军!你要忤逆吗?!”
何潜内心的犹疑叫这句话扫得荡然无存,他不甘地反问:“忤逆?我只是不愿替你挡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你就说我忤逆?当初你替魏尚书传信来,我是如何做的,你一清二楚!”
“我豁出命去守城,只得了一个将军的虚衔,退守江陵十四年!从未入过京,魏相还记得我吗!”
他记得当时罗生一向温和的脸扭曲成暴戾,道:“魏相日理万机,你该体谅。”
“你少跟我说体不体谅!我曾多次去信丞相府,从委婉到直接,我就是想离开江陵,就算是调我去南蛮守荒芜边境,也好过荒废在这富庶之城!”
“可魏相是如何做的,头几年还安抚敷衍,后来干脆就置之不理,我知道军职调动不简单,我等了十几年也没有结果,但保下一个小官也不行吗?”
多年的壮志难酬和苦受的憋屈,在冰冷的偏房中,对着一个亡命之徒宣泄出来,何潜觉得如释重负的同时,脑袋一片空白,当胸刺来的短匕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它没入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