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为何如此卑微(113)
能从他嘴中听得这样的话,实在是破天荒。
敖岚一怔,旋即心中冷笑,暗道:在此刻说这些又有何用。
时光无法倒流,死人无法起死回生,他们之间的裂痕也无法填补。
太子忽然又道:“我头疼。”
说着拉起她的手覆到他额上。
敖岚本欲叫侍从进来给他按揉,但见他迷离的眼神中又带着一丝异常的清醒,迟疑了片刻,便亲自给他按揉起来。
他睁着眼享受,一直盯着她看,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身体也逐渐放松,凤眸阖上。
待他沉睡,敖岚披上披风,独自走至宫中楼台之上,欣赏这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
今日是她皇兄平凉王的三十岁生辰,不知他在遥远的地方,是否由皇嫂和魁郎陪伴,安心的过他而立之年的生辰。
不禁幻想,如果没有呼雅泽的狠毒奸计,她此时也应携带夫君与霈儿一起给皇兄庆生,母亲华阳夫人该多么高兴啊!
深宫熬了多年,不正是为了儿女成年绕膝的这一天么。
寒风携着坚硬的雪粒砸在脸上,将这场美梦砸得粉碎,化作雪花从亭台四周飞散出去。
拿出袖中的紫箫,在雪花飞扬的高台之上,忘情的吹奏一首《竹海》。
这是鹿大哥作的曲子,闲暇时,他喜欢对着怒山的竹海吹奏。
自她去了怒山,他们一琴一萧合奏,不知度过了多少漫长的午后时光……
雪花不时拍打到双颊上,飞入眼中,与溢出的泪相融,一凉一热,让她觉得痛快无比。
许久许久,她连这一样一份独自缅怀的时光都没有过。
后方响起踩雪的声音,沉重的脚步,一听即是男人。
回首,是云昭王。
他脸颊上尚残存着醉酒的酡红,眼神却是清醒的,神情看上去有些陌生。
“我循箫声而来。”
“这里风大,下去罢。”
被人扰到,敖岚心中反感,只想远离这个令她厌恶的人,从他身侧走过时,他忽然问:“有心事,可以说出来,不要独自委屈。”
后半句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
看到她落泪,他心疼至极。
她恍若未闻,将他视作空气,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下着阶梯。
他在一旁紧密的注视着,直到将她送回双福阁。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他才带着一身空寂离宫。
太子直睡到黄昏,醒来便找敖岚的身影,见她坐在桌前,望着窗外的大雪出神。
他轻快的心情忽地沉郁下来。
这场雪,与他去怒山接她回宫时的那场大雪何其相似。
她不忍与鹿纯聪分别的神情还历历在目,像一把把利刃往他心窝上扎。
她定是又触景生情了。
想到她人在这里,却心系另一个男人,他就难以忍受,郁燥到想杀人。
极力压抑住愤恨之情,见敖岚已收回视线,正伏在桌上抄佛经。
他下榻穿上靴子,走至她身后,见她在抄《地藏经》。
他并不信佛法,对这些经文自然也是一字不解。
眼神掠过那些繁密经文,重新投注到她安静的侧颜上。
她写的很专注,丝毫不受干扰,仿佛没有感知到他站在身后。
见她眼皮有些浮肿,眼睑下方两片粉红,他不禁伸手轻轻抚了一下,那里触感有些粗糙,他问:“脸颊怎么冻了?”
敖岚避开他,背对着他的地方,神色厌烦,轻声说了句:“去沐浴,酒气熏人。”
太子闻了闻衣襟,便先去沐浴了。
地龙燃着,房内暖烘烘的,太子很快便带着一身湿气出来,只披了一件浴袍,衣襟松垮,露着精壮的胸膛。
敖岚已收笔,面前摆着展开的佛经,雪白的宣纸耀着她同样白皙的脸庞,眼睑下那两点红色更突兀。
她小心地拿起佛经,打量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窗外。
雪已经停了,不时有寒风刮过,屋檐上便卷下一阵风雪暴。
窗棂下积雪的睡莲,在寒风中不屈的晃动着干枯的躯干。
那是霈儿亲手植下的睡莲。
这么多年,宫廷内风云巨变,宫殿主人也随之更换,它依然静静定在那里,见证着人世间冰冷的争夺战。
只是,它应不知,赋予它生命的那个男童,也消失在那风云变幻中了。
敖岚目光触在睡莲上,直直盯了半晌,神情萎顿。
太子连忙将她拥入怀中,急问道:“不舒服?”
敖岚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了他。
厌恶的回首看他,脸上两团冻伤之处愈加潮红。
这突如其来的愤恨眼神让太子瞬时心如刀割。
万箭攒心也不足以形容此刻的痛。
他原本温柔的目光,渐渐融成两点刺目的阴骘,咬牙切齿道:“究竟我如何做,你才能给我一个机会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