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动天下(807)+番外
六幺虽知她武功高明,但见她这么骤然跃出去,到底受了一惊,急急奔到窗边一看,夜色里却早就没了那抹白影。
她咬了咬唇,到底没有再耽搁,时间不多了。三更在长乐门……世间焉有长乐?她晓得自己出不去,但这不紧要。但要她也出不去,便是一样了。
那火起得不难,六幺经常在想这件事,醒时想梦里也想,要将这地方烧得干干净净。她为此也做了很久的准备,只是欠缺那么一个安然脱身的机会。而今日,大概就是那个机会。
大火像是要直烧到天上去,半片夜都是灼目的红色。衣饰不整的男男女女惊慌失措地自门中涌出,更多人被大火烧断的房梁隔断在门内,哭喊声,求救声,呻。吟声,此起彼伏。被火势惊动的邻家拎了水桶抱了水盆,连同官兵一起穿梭在水井与失火地之间,喝骂声,指挥声,不绝于耳。
六幺将那哭喊挣扎在火中的人影看了一看,便毫不留恋地转身而去。
花怜月的白裳已被鲜血浸染成深红色,远远望过去,倒像是火苗烧到了她身上。然而她不动,不管,只是隐在巷陌中,瞧着那小小的影子,忽地一抬手,从袖里带出一支冲上天去的响箭。
这点声息在混杂夜色里并不为人所注意,那小小身影却忽然回了头,艳艳面庞,瘦瘦身板,一双眼在火光里亮得分明,直直地望过来。
来来往往的急于救火或逃命的人从身边过,二人只平静对视,半晌,那小小身影先开了口,“六幺知道,姑娘一定会回来的。”
“是么?”花怜月不辨喜怒地望着她,“你倒是很有先见之明?”
“姑娘不是京城人,或许不知道,四扇门一落,大罗神仙也难过。就算姑娘轻功再高明,可是城里走了水,守城官兵必定更是严查死守,你,走不出去。”火光里六幺的神色很是平静,嘴角蕴着一点平淡的笑意,“京城,从来都不是能来去自如的地方。”
花怜月忽地笑了起来,“所以你就烧了春意香?”
六幺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六幺已绝了来路,从此但求常随姑娘左右。”
她话音才落,喉咙便被人紧紧扼住。
六幺本能地伸了双手去掰去挣扎,但花怜月只是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将手势慢慢锁紧,“小六幺,你绝我去路,你说,该怎么罚?”
六幺脸色渐渐紫涨,只凝着她的眼睛,喉间吱格有声。
花怜月终于松开手,六幺立时便如泥般瘫软下去,倚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花怜月蹲下去,掰起她的下巴,望着惊魂未定的一双眼,忽地轻轻笑了,“就罚你,将这条命抵给我,我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她覆过去含住六幺的唇,低低声地讲完最后的半句,“要你生不如死,你便……生不如死。”
六幺身子忽地轻轻颤了一下。
花怜月轻笑,“怎么?怕了?”
六幺摇了摇头,“六幺不怕。”
“我想你也不怕。”花怜月松开她,自顾自站起身来,笑容已又是常日里的冶艳动人。
六幺在原地休息了一下,直到感觉力气又回到身体里,才慢慢站起来。
巷子里不知几时已聚起了许多人,铜锤冯望着大火蔓延下的春意香,低头狠狠唾了一口,“妈了个巴子的,好好的怎么着起火来?”
麻脸不动声色地瞧了他一眼,“大惊小怪,天干物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铜锤冯嗤了一声,正要辩驳,转头望见花怜月,便惊叫起来,“堂主,您怎地受伤了?”
“终日打雁,那雁子都成了精,不想反被啄了一口。”花怜月终于是低头看了看自己伤口,接了麻脸递过来的金创药,顺手丢了给六幺,“不打紧,小伤罢了。”
铜锤冯怒道:“是谁敢伤我们堂主?老子这就去灭了他!”
花怜月浑似没听见他讲话,只慢斯条理道:“点点人数,明天出城。”
铜锤冯惊道:“明天?可是那龟孙……”
麻脸却从中窥出些端倪来,截断铜锤冯的话,“属下谨遵堂主之命。”
花怜月望了他一眼,眸中勾出一点转瞬即逝的赞赏,随即便拽住六幺的手,背着大火的方向径直走去。
六幺仍然是安安静静地低着头,感受着那掌心冰冷又滑腻的触感,在心底又不自禁地轻轻打了个颤。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不紧要的。她唇边到底露出个笑来,这是她情愿抓住的唯一机会,抓住了,走下去,总能挣出一条生路。
作者有话说:
一场初见。
其实好像不是很有必要再交代,但之前写都写了。
anyway,就这样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