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培养的夫君(59)
“……那她最后呢?”
“说是被乱箭射死了。暮尘将军骁勇,对这里的人来说,就像神一样完美强大,有他在,西楼就能永存。可好笑的就是,他死在了自己的妻子手上,她的妻子又叛了国,身份,还是这一国的公主,而下场,却又和所有人一样。将军芳名永存,而她只留了个身份,连个名号都没有。”
一人停嘴,另一人却接不下去。沉默了好一会儿,寒魉才低声道:“乱箭射死,是假的对吧。”
“书上有很多东西都是可以杜撰的,真和假,除了当事人,旁人又怎会分得清?”
“那也就是说,那些罪例,也有可能是假的,只是他们不知道真相,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不愿意留下真相,对吗?”
颜魍顿了顿,转头朝他轻轻笑了笑,又回头继续走了起来。“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不是么?”
踏瓦轻声在墙头跟着素迟行走,连颜魍的声音都变得忽远忽近的。寒魉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突然有点五味杂陈。
“局中人,可悲;旁观者,可笑。”
“姐姐……”
“好了,到头了。”
前面,就是刑场的高墙,比宫墙还高出一大截。那一方空间,就像被这四方墙围的结结实实,无处可遁的牢,困住了太多,留下了太多。
“我们下去吧。”
纵身一跃,两人落到了地上,从口子又进去了。
“暮尘!”素迟见到绞架上落魄的人影,忍不住喊道。
“公主殿下,”两边的守卫立马把她拦了下来,“刑场重地,还请公主殿下莫要踏入。”
“本公主想进就进,你们谁敢拦我?”
“这……公主殿下,还请莫要让属下为难。”
“难道本公主来见自己的夫君,还要你们的同意吗?还不快让开!”
守卫互相看了看,低头退到了一边。
见他们退下,素迟连忙跑了过去。花昔走了一步停了下来,最终留在了门口。
“暮尘!暮尘!醒醒,是我,素迟。”
拿起剑,砍断绳索,接住坠落的人。
颤抖的双手抚上他的脸颊,仿佛想要抓住最后一丝温存。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不住地滑落。
“暮尘,暮尘,醒醒啊……”哭声在血气中飘荡,“暮尘,睁眼啊,你看看你爱的国家,你说过的,会守它到最后,会守我到最后,现在大家都在等你,你快睁开眼,看看我们啊……”
长衣满地,像不该出现在黑暗的光的花朵,倔强的金辉努力闪耀,终不过,被滴落的鲜血染了尘。
“来人呐!公主私放敌国将领,叛国罪状如今证据确凿,快把她抓起来!”
瞳孔骤缩。缓缓回头,眼中那道细瘦的身影,似是那么不真切,可那天天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又是那么真实。
唇颤。
“花昔……是你?”
一群士兵从门口涌入,迅速包围了素迟。铿锵装甲音,淹没了她的疑问。
“公主叛国,证据确凿,你们快把她抓起来!”
素迟看着她,熟悉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义愤和冰冷。
举矛,逼近。
没有唏嘘,没有怀疑,没有嘲讽,没有唾骂,没有一句话,只有逼近的脚步。
“呵,呵哈哈哈哈……”泪流,笑溢。原来,原来啊!自始至终,只有我还天真的以为,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原来,从被软禁那一刻起,西楼,就已经亡了。
颤抖的手,用最大的温柔抚去了她眼角的泪。
低头,是他努力忍住痛苦的笑容。
“暮尘……”
“素迟……对不起……没能早点告诉你……”
“你已经……在这里多久了……”
“从你被软禁开始……”
“是嘛。”眼泪顺着他的手下淌,“对不起,我好笨。”
“没事,咳咳,”一口血,“笨笨的,可爱,我喜欢。这个,之前来不及给你。”
颤抖的手中,是一只染血的凤簪。金丝玉琢,仿佛收束了世间所有的光芒,仿佛真凤临世,降下祝福。
“我这辈子,把大半生献给了家国,却没给你任何时间。”
摇头。“我不要了,我只要你活着。”
一笑。“素迟,你知道么,我本以为,我会怀着对西楼的愧疚死去的,可是,看到你,我才发现,这些愧疚,全是对你的。”
缓缓抬手,向她递过凤簪。“这簪子,叫素月簪,本想,在新婚那天亲手为你戴上的,现在,只能你自己戴了。”
“暮尘,不,别说傻话,不会的,我们出去,会好的,会好的,我要你给我戴,不要自己戴。”
挣扎着想扶他起身。
“傻瓜,别这样。”轻轻按住她的细肩,“能等到你,已是我最大的幸运。此生,我有愧,有恨,皆是为你。末将曾答应过,会守护殿下到最后一刻。殿下,末将不会食言的,就算化为厉鬼,末将也会护你,直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