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骑马来(135)+番外
定州城内,马蹄声响彻街道。干冷的寒风直往衣领衣裳里钻,耳朵僵的仿佛不是自己的。纵使手指如冰块般,宋遗青还是未敢松懈了握住缰绳的力道。
到了城门前,天色已经蒙蒙亮,守军冷的跺着脚刚开了城门,就见一匹枣红马飞奔而过,差点把人给掀翻了。
“王八羔子,纵马是犯了律法的!待下次再遇到你爷爷我,定让你们吃牢饭!”
守军已经干了十几年,头发都半白了。他两条腿追不上四条的,只能双手叉腰,嘴里呼着热气高声谩骂过过瘾。
出了城门,枯黄的杂草慢慢多起来。四周几乎没有遮挡之物,万一那群人追上,就是避无可避。
裴潋暗骂自己真是把在怀京的二十余年的晦气都积攒到今日了。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天空居然飘起了雪花,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再顺着风向砸在脸上,那滋味委实爽极。
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连带着衣裳冻住。胳膊冷到几乎失去痛觉。不过有件好事,那些人暂时没有追来。
马儿又跑了半日,二人才在一处废弃的破庙里歇息。
火堆渐渐暖和了手脚,胳膊上的痛意也细细密密地重新袭来。
裴潋用短剑撕开衣袖,还算精神的冲宋遗青抬了抬下巴,“劳烦。”
箭头刺的挺深,宋遗青犹豫片刻,抬手握住弩箭。
仅仅一个小动作,胳膊上的痛意就加重一分,裴潋咬紧牙关把声音咽进肚子里。
宋遗青不禁侧目,毫不留情戳破,“这时候脸皮就别留着了,疼就叫出声。”
可裴潋是谁?除了撩拨心上人这块,其他地儿脸皮也不见得多厚,最起码没有前者厚。
“尽管动手就是。”裴潋装的云淡风轻,开始转移注意力分析,“虽然他们用弓弩,但死的那名刺客指间并没有茧子,反而是掌心处生了老茧。这是常年练剑所致。而且……嘶……”
话说了一半,宋遗青一个手疾眼快拔出箭头,裴潋没忍住倒抽冷气,剩下的话也就没能说出来。
把衣服上割下的布条绑在伤口上止了血,宋遗青才松了口气。
外面风雪交加,早就一片素白。看的久了,就晃的眼睛疼。火光烘着脸庞,让人昏昏欲睡,但两个人都不敢闭眼,只能说着话等雪停了继续赶路。
“对了,你方才想说什么?”
宋遗青把一个枯枝扔进火堆里,看着它逐渐被火舌吞噬,好奇问了句。
裴潋难得溢出声苦笑,似回答宋遗青又似自言自语道:“而且大行人的衣领都是左衽,夜里的刺客是右衽。”
末了,他又转头看向旁边金漆斑驳的大佛问:“我说的对不对?卖货郎。”
第一百二十章
话音刚落,破庙里就传来几声朗笑。
“不愧是裴大人,久仰大名。”
慈眉善目凝视二人的大佛身后,有一个人负手慢慢踱步而出。他笑的得意张狂,意外生的温和,眉骨有些高,正是昨日在街坊客栈前看到的卖货郎。
宋遗青寻声望去,只见那人还穿着衡朝卖货郎样式的衣裳,外面的袍子尚是右衽,到了里面的中单却变成左衽了。
哪怕扮成大衡人,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裴潋不急不慌起身,动了动受伤的胳膊,发觉还能用上力后,玩世不恭笑道:“大衡能人辈出,裴某只算是无名小卒。倒不知贵客尊姓大名?”
他手里还捏着生火用的木枝,前端已经烧黑了,干枯脱落的树皮发脆,隐隐约约露出浅褐色的内里。
“步六汗。”
对方温和的面容中带着阴翳,默默省去了汉名。他腰间别了把大行独有的弯刀,刀刃成漂亮的弧形,通身轻盈透亮能反光,因此这样的兵器还有个美丽的称呼“玉轮刀”。
玉轮是大衡对月亮的赞美。大行世居草原,多见的是月亮挂在天际,映着无限星空。他们对月亮是敬畏的,认为是神圣不可亵渎。
步六汗视线在裴潋袖口微微露出的短剑柄处徘徊,一点点靠近的同时抽出弯刀,笑容愈发沉郁道:“裴潋,我听说过你的事迹。敬你与衡朝其他酸腐无能的官员不同,便也让你喘息了半日。眼下该领你的人头回去复命了!”
音落,刀影闪过映出二人面容。裴潋堪堪后仰了身子闪过,发丝被锋利至极的刀刃削断几根,落入火堆中眨眼成灰。
力道足够,也十分灵活迅速。裴潋皱紧眉头,昭示局势陷入更加不利的状态。
木枝挑起还在燃烧的火堆抽向步六汗,火星子混着草木灰和烟气乱成一团糊了眼睛。
二人借机跨马扬长而去,在雪地里留下一排蜿蜒的马蹄印。
步六汗脱了卖货郎的外袍扬净眼前烟气,三步并两步追到破庙门前盯着那两人逃离的背景也不急着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