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郎(218)
春日风和日丽,鸟鸣啁啾,君泽在窗下坐了大半日,看不进去书,在院子里转了转,跟着王默种了几株茶花,摸了满手的泥,腰酸背痛地就又偷溜走了,洗了手出来,又剪了一支含着花萼未放、朱砂颜色的旱莲花,想如法炮制,再送到镜郎桌前,正巧撞见秋分默不作声大步走来,身后两个侍女碎步跟着他,却是拦也拦不住,说也说不清,急得满头是汗,见了君泽如见了救星一般。秋分站住脚,冲君泽一抱拳,比划了几个手势,君泽朝两个小丫头挥了挥手,便道:“是寻寒露么?他该与我表哥一道说话呢,你随我来。”
到了镜郎房门前,门是开着的,却不见人影,窗边榻上搁着茶盘,几样点心,一本册子,再往室内一看,并无人声。君泽令秋分在屋外稍候,轻声叫着表哥,就往里走。内室更是无人,拔步床上却放着帐子,隐隐约约,拓出个人影。君泽大着胆子,将床帐揭起了一角,向里张望。
两个绝色美人躺在一处睡着,光看睡姿,便能看出鲜明的不同来。镜郎娇贵又霸道,四仰八叉的,一个人占了大半张床去,也不肯老实睡着,扭手扭脚,发髻松散,金镶玉的簪子落在枕边,脱了外裳,穿一件靛蓝颜色的纱衣,只在肚皮上盖了一张秋香色的薄毯,面上泛粉,唇边带了一丝笑,呼吸均匀,好梦酣沉,半边脑袋压在寒露肩上。寒露却是规规矩矩侧身卧着,双手放在耳侧,胸上搭了软被的一角,眉目舒展,如同画中人。
君泽只觉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看过这个,又想看那个,不知该在哪张面容上多流连片刻,圣人教训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可最本能的爱欲却操纵着他做最无礼的逼视,用目光描摹过一对玉人的睡颜。
风吹动珠帘发出的轻巧响动拉回他的思绪,君泽回身一看,却是秋分等的不耐烦了,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形高大,却没发出半点脚步声,轻捷有如黑豹。床榻上传来轻轻的一笑,君泽惊得退了一步,寒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面上清醒,毫无睡意,用一个淡淡的笑与君泽打过了招呼,便小心翼翼扶着镜郎的脑袋,安置回了枕上。
秋分从他身侧一闪,到了床前躬下身,勾住寒露的腰肢,轻松地拦腰一抱,寒露伸长胳膊,揽住他的颈项,偏头倚在结实胸前,轻轻地打了个呵欠,秋分也不做停留,无论君泽也好,镜郎也罢,都不在他眼里,目不斜视,转身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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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一百二十三
三月里百花开的繁盛,杏花、桃花还未开败,层层叠叠簇拥在枝头热闹,海棠丁香亦绽了花骨朵儿,隐隐还有些四季桂的清香,园子里本就花木葱郁,经过王默的手修饰一番,更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春光明媚,满园的娇艳,镜郎便没穿艳色的团花衣裳,只一身素淡的湖蓝丝袍,也没绲边,也没刺绣,只是襟口往袍脚斜着工笔绘了一支白玉兰,也只是淡淡的,未曾开放,家常未戴冠,随意梳了个发髻,白玉簪,白玉带,他容色殊丽,穿大红大紫的艳色好看,穿素色淡色,也衬托眉眼俊秀,愈加显得唇红齿白,顾盼神飞。偏爱他俏皮,不愿好好走路,在廊下走了几步,便腿一抬,跨上了长廊底下的飞来椅。青竹见他走得东摇西摆,唯恐他一失足摔着磕着,举高了手扶他,镜郎便与他十指扣着,借力撑着青竹的掌心,一面走,一面胡乱地摧残着伸到廊下的枝芽花叶,随口与青竹闲话:“君泽最近是怎么了,三五日才来见我一回,上次来,正好寒露也在,分了他一盏福仁茶,他倒好,好像烫嘴似的,忙不迭就跑了,难不成,是茶不合胃口?”
青竹心里门儿清,还要装糊涂,只道:“大公子给表公子加了许多功课呢……也是,进秋就要下场了,舞阳娘娘又是出了名的严苛,若是书读的不好,回去免不了要动家法,现下多学一会儿,也能少点皮肉之苦。”
镜郎吓了一跳:“怎么,四姨还打人呢?”
“倒不至于动鞭子,表公子也这么大了,要为他留些颜面,无非是抄书,面壁,饿一顿败败火,再有便是在滴水檐下面跪搓衣板……”
镜郎为君泽的可怜啧啧感叹了一番,注意力便转到了其他事情上:“搓衣板是什么?”
青竹一手牵着他,一手比比划划,如此这般解释了一番形状用途,镜郎便嘲笑他:“这个好,哪日你不听话,便打发你跪这个去,省得你恃宠而骄……”
青竹肚里好笑,嘴上却乖乖讨饶:“——只怕跪伤了膝盖,实在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