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冰(105)
他不说要也不说不要,鼻尖去蹭奉冰的发丝,奉冰不得不闻见自己精液的气味,头昏脑涨地,竟偷偷伸出手去解裴耽的衣带。
裴耽却按住他的手,闭着眼睛,像在迷梦中重复一遍:“我怎样都没关系。”
初时奉冰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耳鬓厮磨间,还颇矫情地想,只要他再多说一句好听的,自己可以……可以让他进来。他摸到裴耽的阳物已经硬如铁杵,猜测对方也不好受,又开始担心裴耽的伤势,却没发现裴耽的呼吸越来越匀停,直到……
他竟然就这样,硬着,入睡。
奉冰活了三十年,简直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委屈。相比之下,好像连什么诏狱、什么牢州,都算不得大事了,他瞪圆了眼睛怒视裴耽,然而这样竟也不能将裴耽瞪醒。
“裴允望!”他咬牙切齿,想骂人,但似乎骂对方“不是男人”也不好——
最后他败下阵来,只能侧躺枕间,无所事事地,端详裴耽的睡颜。
其实肉身的欲望满不满足倒在其次,他的心中此刻已经胀到发酸。
裴耽的眉骨很高,眼眶很深,鼻梁很直,与如削的鬓角相配衬,渊停岳峙,往少年人勃勃的英气之中,添上不惧风霜的硬朗;奉冰在刚认识裴耽时,曾经很羡慕他,想他年少成名,鲜衣怒马,那么壮美可观的人生,一定不会像自己这般四顾茫然。
后来奉冰发现了,裴耽的嘴唇是软的。
两片柔软的唇,时常紧抿如一条线,但内里或许藏着裴耽更深的秘密。
他的不那么坚牢的秘密。
“小郎。”奉冰平静地唤,“我不会因为同情谁就与他睡在一起的。这一点,你又明不明白?”
裴耽没有回答他。
奉冰笑笑,大半晌,最终只是亲了亲他那柔软的唇。
“呆子。”他说。
——要待很久很久以后,直到两人早已远离长安,直到某一年盛夏的热浪令两人从床上摔滚到了地上,奉冰在裴耽不留情的颠弄中才终于说出裴耽这一夜半梦半醒的糗事。不过追悔莫及的裴耽将奉冰折腾得更狠,那又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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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每次开车最后都演成了喜剧……
第75章
二月初五这天,百官朝会,奉冰特意起了个大早。
裴耽还在床上——他近来是愈加地赖床了——迷迷糊糊地撩开床帘,便见奉冰在更衣。日光从高处的窗棂透出,仿佛还垂着杨柳摩挲的影,裴耽咕哝地道:“昨晚睡得有些热。”
“那我让春时换一床薄些的被子。”奉冰道。
“明日惊蛰对吧?”裴耽道,“我好像已听见虫子在叫。”
奉冰回头,颇无奈地道:“那兴许是你肚子饿了。”
裴耽不高兴,正想反驳,肚子却发出一阵咕嘟嘟的抗议声。
两人面对面地僵了片刻,奉冰当先大笑出来。
他好久没有这样笑了,一笑似连血管都牵动,脑仁儿一跳一跳地兴奋。裴耽无话可说,只能起身下床,一边洗漱,一边帮奉冰更衣。
出于礼制,奉冰只能穿庶人的白衣,但裴耽又打开了自己的那几只箱子,寻出来一顶紫檀木的发冠与一支青玉的发簪,为他小心插戴好,望向镜中,笑道:“这个不错。”
裴耽一向讲究穿戴,他选的东西自然不错,贵重精致,风华高妙。奉冰抬手摸了摸发顶,笑笑,本不打算多说,一转头,却见裴耽还巴巴地望着他,追问:“是不是?”
“……嗯。”奉冰失笑,应道,“好看。”
裴耽便高兴地拍了拍手。一时之间,奉冰的笑容却有些深晦。
这多日以来,他们同床而卧,说新鲜也新鲜,说古怪也古怪。或许是过去的相处太过自然,以至于将那种生活搬挪到五年后的今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但终究是不一样了。
裴耽将奉冰送出宅院时,望见崇仁坊的长街上,已飘起了早春的柳绵。
今年的春光到得太晚,杨柳仍是瘦的,但有黄鹂鸟站在柳梢头,往那沉沉暗云深处仰着脖子啼叫。街上已没有了积雪,沟渠中散碎着最后的冰块,随流水漂荡,青翠的柳绵便垂落其上,宛如一方旧年的琥珀。
礼部侍郎杨钰奉皇命,来崇仁坊各居处送开春的赏赐,经过这一座宅邸时,略略停了脚步,叩响了门。
先送一把墨玉尺,号称“裁度”;再赐一坛新酿酒,号称“宜春”;最后是百谷果实,既取重农之意,也有一个好名号,叫“献生子”。
杨钰颁赏有模有样,裴耽一一领受了,却还要打趣对方:“往后这礼部,想必是杨侍郎的了。”
杨钰白净的脸庞上,一颗鼻头却发了红,终于念完冗长的圣旨,他的声音变得酸涩:“裴相——裴尚书——不是,裴少保,”他仿佛是找遍了称呼,“您往后,再不回来三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