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贾半信半疑,“一个女郎家住在凶宅里,若真是八字大,肯定是不详之人。”
这话范谨听得迷糊,“这又是何道理?”
老贾严肃道:“八字大克夫克父母。”顿了顿又道,“你没听说吗?”
范谨:“???”
老贾八卦道:“我听粮油铺子的向娘子她们说的,说段娘子嫁过两任,两任都死了,她爹也没了,家里头只有母女二人,在魏州做绸缎生意,家境还不错。”
范谨默了默,忍不住道:“这就叫八字大?”
老贾拍大腿,“可不是八字大吗,克死了亲爹,丈夫也克死了两个,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家里头又只有一个独女,若是胆子大不怕被克死的,娶了她就赚了,吃绝户。”
范谨失笑,打趣道:“老贾你这般激动,莫不是也生了心思想让你家大郎去吃绝户?”
老贾连连摆手,“你莫要咒我家大郎。”
范谨:“那你谈论这些作甚,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么?”
老贾抱着手炉,“都是街坊邻里了,闲聊几句。”
范谨把需要的书找到了,拿到柜台前,说道:“给我记账上。”
老贾翻账本,发牢骚道:“若不是看在你是举人的份上,我才不会这般通融呢。”
范谨厚颜道:“街坊邻里,多多帮衬些。”又道,“你家大郎不是也经常找我讨教吗,我哪次不是尽心尽力替他解惑?”
老贾无奈地指了指他,他们母子在张家胡同里也确实是热心肠的人,有时候谁家需要写个书信啊,识个什么啊,或看契约什么,但凡找到他,都会帮忙。
街坊邻里也知道他们母子艰难,也愿意处处帮衬着些。
老贾把账记好,念叨道:“你这孩子就是倔,那么多富商上门来寻,若是应了哪家,你们母子也不至于这般艰难。”
范谨淡淡道:“我觉得这儿住着也挺好的。”
老贾:“你那巴掌大的窝,好什么?”又撩了撩他的衣裳,“明明可以锦衣玉食,偏要弄得这般寒碜,图什么呀?”
范谨抿嘴笑,“穷惯了,骨子里就是贱骨头,吃不消那荣华富贵。”
也在这时,孔氏过来唤他,范谨应了一声,“我先过去了。”
老贾看着他的背影,要是自家儿子也这么有出息就好了,那小子一身穷骨头,却硬气得很,也委实不容易。
而那时范谨并不知道,他以往乡试做的文章落到了王简的案头上。
上回贺亦岚接亲那天范谨跟秦二娘打擂台令王简对他生了浓厚的兴致,特地命人去把他的过往扒拉出来。
王简自小受良好教育,当初卫国公请窦维教他的又是治国那套,再加上他本身又是探花,骨子里是非常清高的。
范谨做的文章好,不是假大空,而是从小人物的角度延伸去剖析目前大燕的处境,涉及到商贸农耕,以及各种制度的利弊。
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王简很是欣赏,明儿他要跟那三个老儿聚一聚,索性把它带去给他们看看。
瑶娘见他很晚都还没熄灯,在外头提醒道:“郎君该歇着了,灯下看书伤眼。”
王简应了一声,仔细把它收捡好。
第二天早上下起了雨,瑶娘来服侍他穿衣,里衣是鹅绒夹袄,能保暖御寒。
他穿了一身竹月衣袍,腰束玉带,外罩大氅,整个人显得雅致,颇有几分士子格调。
瑶娘问:“郎君冷不冷,要不要再添些?”
王简失笑,“我又不是老头子,已经够厚了。”
瑶娘:“今儿下了雨,比前两日都要冷,郎君外出勿要受了凉。”又道,“出去的时候把手炉带上。”
王简一本正经道:“我若把手炉带去,那帮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指不定怎么笑话我。”
瑶娘:“……”
王简:“屋里有炭盆,马车里也有羊绒毯,不至于这般。”
整理妥当后,李南来接他出门,去的又是青花坊。
外头的雨落得密,李南撑伞随行,马车已经在府门口候着了。
见主仆到来,马夫把杌凳放好,李南搀扶王简上马车,里头已经铺好冬季御寒的羊绒垫,羊绒毯,若觉得冷,可用绒毯搭上。
待他们离开文庙坊后,雨势小了不少。
抵达青花坊兰香馆,恰巧碰到梁王三人下马车。
三个老儿皆披着厚重的斗篷,个个都抱着手炉,龟缩成一团。
王简乐了,上前朝三人行礼。
三人上下打量他,曹复香道:“你小子穿这么少,就不冷?”
王简故意道:“我二十出头的小子,跟三位穿成一样,岂不遭人笑话?”说罢撩了撩曹复香的衣袍,一边扒拉一边问,“曹老前辈你穿了多少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