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59)
若是虞瑛十分伤怀,他还有机会说她几句,做事实在不留情面;可虞瑛和陆明一样的平静,无波无澜,他作为局外人反倒说不出话来。
事情他都听陆明说了一遍,毫无感情倾向的说就是他也理解不了虞瑛做出的事,不过他想了又想,觉得从前他也没理解过虞瑛,因而一腔的说教都作罢。
只是自家小孩儿,他还是少不得心疼。虞瑛摆在明面上的情绪一向是冰山一角,私底下想得比谁都多,脸上比谁的表情都少,所以他有些担心虞瑛。
虞瑛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她自己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陆明不离开,很好,她可以想想其他的方式补偿他;陆明离开去过自己的日子了,她也觉得很好,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就是了。
这实在不必难过,最多最多,只是在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刻她居然有些茫然。
陆明走了,她忽然想到自己应该去收拾一下那间屋子,只是进了房间,她又为自己的行为笑出了声——陆明这样的贤夫良父,怎么也是比他更细致的。
房间里收拾得十分妥帖,一尘不染,就像是从来没有过一个叫陆明的人在这里住过。
他走之前还叫了方灵均过来,一段时间没怎么私下联络的人就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像以前一样催着她吃饭、吃药,防止她把自己搞出什么问题。
她又摸了摸尾戒,尾戒一直没摘下来,在手上待了一天,带一点温热。
于是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陆明也不觉得自己走得突然。
工作、朋友于他而言都并非什么能缠住他脚步的东西,在他的观念里,二十出头的年纪是值得他去挥霍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那才是他从京市开始流浪的目的。能绑住他的事只有成家,比梦想更想要的,只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他为虞瑛停下脚步,虞瑛不需要他如此,那他自然该离开了。
虞瑛对他而言是个谜团,从初见时那张成熟美丽的脸上纯粹干净的眼睛开始,杂糅的气质就带着诡秘的吸引力,使得他移不开眼睛。且还是个解不开的谜团。
陆明想到此处,烟瘾忽然犯了。不过列车上抽烟不好,他也不太清楚能不能抽烟,到底还是没有点燃,只是咬着烟头,过过干瘾。
对面坐着的中年女人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长得很乖,看着陆明嘴边的烟流口水,一点儿也不怕生地对着陆明撒娇:“哥哥,你在吃什么好吃的呀?妞妞也想要。”
陆明很喜欢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只是听她这么一问,还是叼着烟沉默了。
中年女人急忙赔笑:“小孩子不懂事。”又软声责备女儿:“那不是好吃的,妞妞乖,不要跟哥哥胡闹。”
小女孩就委委屈屈地低下头,等女人给她剥好一块糖放在手里,才开心地笑了。
陆明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把烟收了起来。
列车拉着长长的笛音前进。
手机信号断断续续,他上车时才想起来给虞瑛转的房租终于显示被人接收。聊天界面顶端的“对方输入中”闪烁了好几次,一直没发过来,他也就没太在意,瘫在座位上睡了一觉。
临下车的时候他醒过来,看了手机,才看到虞瑛憋了半天发过来的消息,是叹息,也是赌气,或许还有些怒气。
“陆明,你好幼稚。”
他想到虞瑛可能气鼓鼓地筹措了好久的词句,最后删删减减,才发出这么几个字来,又后悔不迭,想再找补,却发现无话可说的样子,觉得大概十分可爱的,可惜没了大饱眼福的机会。
虞瑛以前表情不多,他就格外喜欢逗弄虞瑛,看她破防生气,看她哈哈大笑。他会觉得这样的虞瑛,才像是个有牵挂烦恼的人,而非游离于世外的叛逃者。
陆明拖着行李下车,只腾得出手发语音:“明明是你老气横秋,吃不到葡萄还说葡萄酸。”
想一出是一出,才该是少年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啊。
第三十章
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曾经在虞瑛身边如影随形、无孔不入的陆明的离去,并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但放在虞瑛身上来看,又是一件很轻易就能让人理解的事。
虞瑛很忙,非常忙。
她要忙着写剧本,忙着准备颁奖典礼的稿子,忙着和冯柯燃弯弯绕绕打太极,也忙着自己与薪资高度挂钩的工作。
所以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偶尔会想到陆明。
有人说梦见谁,就代表谁在想你。虞瑛没梦见过陆明,她只是脑海里会晃过很多不那么具体的画面,一帧一帧地播放,笑容、眉眼,都带着王家卫式的梦幻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