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军宠妻实录(91)
说来庄舟身边几位友人确实还真无有几位嘴皮子不利落的,其中又以张照霏与江玖叶首当其冲,她不免揉揉鼻尖,无奈笑道:“不能无端怪罪旁人,本性相似而已。”
庄恪并未接话,庄舟也不觉有何尴尬,伸手拆了半袋奶疙瘩送入口中。
不多时,本就阴沉的天空再次飘起小雪,兄妹两人静静坐着,一时都不知到底该从何处说起。
最后还是庄舟率先开口:“五哥,张充容那个孩子,你勿要太过伤怀。”
“怎会。”
诡异的安静被庄恪一阵连续低笑打破,庄舟一时竟连奶疙瘩都忘了嚼,生生僵在口中。
“自张墨海离世,你又没了消息后,张然姌察觉到我不愿再跟她来往,似是终于变得聪明了些。”
庄恪半仰着躺在长椅之上,与天花板藻井所刻福禄寿三星雕花相视而笑:“接着便自己寻药,主动憋死了那孩子。”
第45章
世间所有以物寄情,从来有迹……
手中装着奶疙瘩的纸包顺势而落, 庄舟目瞪口呆看着庄恪,一时也不知到底该说他与张然姌两人究竟谁更疯。
先前庄舟还曾听张照霏说起,张然姌知道那孩子是死胎后, 为此悲伤许久, 现下看来, 不过是为了做戏掩人耳目罢。
“五哥,”好不容易回过神,庄舟终是抬眸与庄恪正色道:“往事不可追。如今阿砚已经返回敦胡,我也即将于年后前往黔州开泰城。”
偌大长安,剩他一人。
因此庄舟定得好生叮嘱他:“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见庄恪不语,她又缓缓开口:“还有, 大局已定。新皇继位, 势必会对所有谋逆叛臣加以地毯式排查搜索, 你休要再去以卵击石。”
“够了!”
话音未落,庄恪却猛地打断她,将手中茶盏掷出, 于地板之上碎裂一地。
“我不过是想敦胡恢复从前独立,让这些欺辱过我们的雍朝人付出代价,何错之有?!”
歇斯底里, 端的是沉重恩怨尽数而出。
庄舟略略盖住眼睑, 复又睁开与他相视:“雍朝人如何欺辱我们?阿爹主动投诚,太上皇亦大行封赏由他主持敦西都护府大局,敦胡百姓从此安居乐业, 这也能说是欺辱?!”
“俱是糖衣炮弹!”
庄恪根本不信任雍朝人,又或者可说,他自上辈子被海鲁曼拉欺骗后,根本不信任这世上任何人。
“那你想要什么。利用张充容的孩子把握雍朝大局, 扶那孩子上位做太子,做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将敦胡重新从雍朝国土中割裂?”
且不说这些事能够做到已是天方夜谭,即便真的做到:“然后呢?敦胡夹在西域商道与大秦、波斯还有拂菻等国间,他们难道会放弃雍朝这块肥肉与我等小国结交不成?简直无稽之谈。”
到时敦胡就跟砧板上的鱼肉般,任人宰割。无论内外命脉,皆遭受胁迫。
国土不宁,自会导致百姓流离失所:“你倒不若先问问你自己,经不经得起百年后列祖列宗对你唾骂质问。”
被庄恪气得头疼,庄舟长舒一口气重新坐回椅中,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连带十根手指都在不停颤抖。
其实庄恪又怎会想不明白庄舟说的这些道理,可他始终放不下心头那股灼灼燃烧的恨意,独自憋闷许久,终是在眼下身边唯一的亲人面前,忍不住全盘崩溃。
“法蒂玛,你现下所说,都只不过是今日之局。”
被茶盏碎片不慎划破的手指缓缓滴落,庄恪却恍若未觉般任由它从鬓边拂过,凄然冷笑出声。
可他见过不一样的塔勒城。
在那一世的结局之中,陆觐崖与海鲁曼拉等细作里应外合,带领雍朝兵士进入塔勒城。
他们疯狂屠戮敦胡百姓,城外大河被无数青壮年鲜血染成污浊,妇女老弱更是纷纷充作奴隶被带离故土。
“阿爹阿娘被迫寻死,兄长战死,你亦被乱军抓捕——”
他尚未说完全的语言哽在喉间,庄舟已瞠目结舌地僵住身形,怔忪良晌,方才握住他置于案间早变得冰凉瑟缩的右手。
等到那手恢复些许温度,她适才斟酌着低声坦白:“五哥,你说的这些,我全都知道。”
上辈子那些阴暗龌龊的回忆,时至今日都还常常会出现在庄舟午夜梦魇之中。
惊醒后后背里衣全部浸湿,她只得淅淅索索地起床,从柜中翻出衣服换好,再重新躺回床铺之上。
运气好还能继续睡,运气不好,便常常睁着眼看向床栏,等到鸡鸣声起,她也就跟着装作无事人般起床洗漱。
陆觐崖被削爵,唯独可惜孔慕茹被人劫狱导致其未能伏法,按理说大仇得报,她本该会轻松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