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婚太子后将军追悔莫及(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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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晏然小筑。
这处惠帝金屋藏娇之所,一改往日的低调内敛,灯火通明下竟显出几分肃杀静默。
屋中,惠帝脸色铁青的坐在主座,脸色颇有几分虚弱,身边则围绕着几名额头冒汗的太医,四周充斥着草木清香的膏药气味。
主座边不过三步之外,衣着凌乱勉强披了件外袍蔽体的异族王女跪在阶下呜咽的哭,殿前司都指挥使宋迁则神色惨白的扶剑侍立,望着惠帝身边突然出现、不知深浅来历的几名护卫,心下微微一沉。
远处,屋外台阶下的空地上,此时正横七竖八的躺了数具尸体,皆是黑衣蒙面看不请面容。
唯有最前方的一具,未曾蒙面且嘴角含笑,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看去势,竟是自绝身亡。
片刻前,这人被几名殿前司精锐团团围住,困兽犹斗杀了一人后,便不再挣扎,反而是冲着惠帝的方向狂笑道:“天命如此,是我愧对了!”
而后,那似欲做临死反扑的匕首反手一转,毅然决然的捅进了自己心口。
这人死得壮烈,但于宋迁而言,这样的刺客死一千一万个,都不会令他有分毫动容。
相反,这是天大的麻烦。
正如现在,座上脸色不佳的皇帝先将众人遣开,才侧耳去听宋迁眼中那几个身份不明的护卫的禀告。
那护卫声音压的极低道:“陛下,像是……先太子府里的人。昔年东宫精锐在南疆十去其九,这领头之人当年在玄卫秘档中留有画像,属下瞧着眼熟。”
惠帝略显浑浊的眼眨了眨,手掌紧握,心头闪过许多念头。
当年先太子薨逝时其身边之人就因保护太子不利被他清算过一批,这些年他有意无意的冷待着,先太子府中那些旧属就更是树倒猢狲散,早已是过眼烟云了。
现如今宫中得势的,太子、晋王都与先太子立场迥异,先太子旧属真要刺杀,发疯了才会找上他们。
难道真的是殿前司失察?
惠帝静静想了一会,便将高深莫测的目光投向了宋迁,问道:“宋卿觉得,这批刺客是受何人指使?”
这问题简直来的莫名其妙。
宋迁心里一咯噔,并不觉得皇帝是在怀疑自己。毕竟,这批刺客确实与他毫无关系,而这些年来皇帝对他的信重又是与日俱增。
他只是在想,皇帝这是在怀疑谁呢?
以宋迁惯常的思维想来,天下人做事总是要有利可图,旁人刺杀皇帝,就算成了,又有什么好处?
能从这件事中得益的,只有皇帝那两个长成且康健的皇子了。
太子动手,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君位;
晋王动手,若是操作得当,也不是不能将此事推在太子身上,扣太子一个悖逆弑君的名头,自己顺势上位。
自然,这样的怀疑不能由他来提,这不合适。
宋迁心念电转间,只沉吟了一瞬,便道:“这批刺客武功路数、衣饰武器上皆看不出出身来历。依臣看,为防宫中还有残余刺客,应当即刻封锁行宫,大索余下之人,一来可护卫陛下周全,二来,若幕后之人仍在行宫,或许会有一二蛛丝马迹。”
惠帝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也罢,你去就是。”
语气轻飘不见半点怒意,仿佛片刻前满脸惊慌脸色铁青的那个人,从未出现过。
宋迁躬身应是,又在原地等了片刻,这才微微抬眼去看。
惠帝瞥他一眼,淡声道:“怎么?”
宋迁心下踌躇,脑海中却不期然的闪过近日种种事端,终究下了狠心,低着头道:“陛下,臣人微言轻,虽是奉圣旨搜查刺客,可如今夜色已深,若无特旨,有些地方……臣只怕进不去。”
偌大干系面前,宋迁有些心急了,说话也不怎么讲究起来。
他这个殿前司指挥使不能和太子、晋王相交过甚,又每每被惠帝派出去干些得罪人的差事,跟太子和晋王关系都处得势同水火。
眼见着惠帝年纪渐长,宋迁人前虽是显贵得意,实则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
不管这两位是谁上位,他能得着好?
晋王心狠手辣生性暴躁就不必说了,太子虽说在传闻中是个谦谦君子且行事温和,实际上又哪里是心慈手软的主?随便哪一位登基,他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
如今他负责惠帝行宫护卫,却让刺客闯到了皇帝眼皮子底下,这样天大的失职,革职抄家就在惠帝一念之间。
可若是……这事是太子或是晋王办的呢?
皇帝多疑敏感,又被亲子算计谋害,心有余悸之下,对身边心腹便不会过多计较,且皇子动手总是比旁人方便些,这失察之罪,多少也有的掰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