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郑可心(4)+番外
隔壁的吵闹声挨到天擦亮才安静下来,郑可心没开灯,站在依旧昏暗的房间里,照着作业单分门别类的收拾作业,忽然发现数学少了一本。
她向来讨厌别人动自己的东西,她爸妈知道她的脾气,基本不会进她的房间,更不会碰她的书本,而那本数学作业前两天沾了红墨水,她还摊在进门的小桌上晾过。
前两天明明还见过——前两天——前两天盛芸明闹着要妈妈给姥爷烧纸钱——她自己还剪了很多纸钱。
郑可心心里一晚上经历了几次起落的火如今已经成了灰,一点风吹过来就飘了个四散,露出寸草不生的冻土。
她咬着牙走到厨房外的小厅,翻出一大包剪了就被忘了的“纸钱”,扯开塑料袋,一眼就看见了“二次函数”四个小字。
阳光从厨房漫过来,这个晚上终于熬过去了。
看见那四个字的瞬间,郑可心出奇的平静下来,她把扒拉出来的“纸钱”塞回塑料袋,绑好了放在原位,然后走进厨房,拿出了一桶食用油。
——
一晃开学就是高三,如今开学的八月和放假时的六月没有太多分别,树还是一样绿,天还是一样热,大家懒散了一个暑假,纷纷打着哈欠进教室,发出补课把暑假搞得和周末差不多长的感慨。
高中的假期多长都是不够用的,眼一闭、一睁,又开学了。
能进徐高的要么是一路从徐小徐中升上来的老人,要末是半路开挂杀进来的外来生,前者在固定模式下待久了,自然习惯这里的规矩,而后者踏进最高学府多半带着点敬重,这种状态下说一是一,也很好学规矩。
于是所有人进门后寒暄了一阵,就心照不宣的把暑假一系列作业摆到了桌子上,小课桌一分为四,分别摆上了两摞练习册、一摞卷子和一摞笔记本。
郑可心来的最早,摆完作业后把桌子扯向自己,又把桌上的东西推到了和同桌桌子平齐的地方,最后挪了挪,把椅背顶到了自己后背上,做了个既不会影响前桌,又不会碍着同桌的简易小窝,昏天黑地的睡了过去。
最近一个礼拜,盛芸明夜里闹了三次白日里闹了五次,“丢了”两床被子一盒药和数不尽的破旧衣物,凭空“多出”一个房本又凭空“消失”了两个房本,白日魔怔了会坐在客厅骂脏话,晚上魔怔了便凄凄惨惨的哭。
从小郑可心就知道,她姥姥一人犯病全家遭殃。
二三年级时姥爷还没去世,姥姥的病还不像现在这么频繁,小郑可心也比现在活泼些。
听到小伙伴紧张兮兮的问:“这世上还有比鬼更可怕的东西吗”的时候,已经会拍着胸脯告诉人家:“我姥姥呀!”
盛芸明出生在地主家,是地主家偏小的孩子之一,但好日子没过太久,后来赶上打土豪分田地,反倒是受了不少的苦。据说她上面还有哥哥姐姐,不清楚有几个,据说她父母死的惨,也不清楚怎么死的。
这些年她一天里总有半天的时间是疯魔的,人像个摔坏了开关键的收音机,经常一开口就是几个小时,郑可心不想听,可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硬往她耳朵里钻。
久而久之,她学不会开关的耳朵联合脑子自动整理出一份盛芸明的生平简介。
简介有时字字传奇,有时字字悬疑,郑可心没信过。
同时久而久之,她把自己活成了一株能靠光合作用生长的植物,摸到家里安静的时候就睡一会儿,练出了沾枕头就着的绝活,每天那六七个小时的睡眠都是东缝西补拼凑起来的。
可这习惯还有个副作用,那就是睡得很轻,很多时候都没法完全放下心来,有个动静就被惊醒。
班里人已经到了一半,宁致背着死沉的书包爬上楼,一进门就看见她同桌把自己缩成了一只蜗牛,正团在座位上睡觉。
宁致和郑可心是在小□□动会上认识的,那时候两个班组了个大跳绳的队,宁致摇绳,下手没轻没重,郑可心被后来的人推了一把,一个没站稳被绳子抽到了脑袋。
徐小重视体育,运动会用的跳绳有半个手腕粗,甩在地上能甩出两厘米深的砸痕,必要时刻可以当武器用。
那天郑可心盘了个丸子头,当场就被拍散了,她捂着脸踉跄着从绳子下滚了出来,一抬头,耳朵和半面脸通红一片,吓得班主任大喊:“快!快!医务室啊!”
闯出祸事的宁致自然巴巴跟着去,帮忙找了医生倒了水,还殷勤的递上两块巧克力,见郑可心伤得不重一颗心才从嗓子眼掉回去。
后来上了初中冤家路窄,两人一个班一个小组,有着那一层过往的孽缘反倒先熟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