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南山下(103)
谢青容笑意更深。
又走几步, 是常家两位,两人一辈子吵吵闹闹,现下却对坐在门内,一人正清洗着衣服,另外一个正修理着铁锹。
蔺北扑哧一笑。
谢青容会心地解释道:一个妻子,年轻刚成亲时,坐在洞房里,只觉得她像是一个菩萨,满身的金光和不可亵渎;生了孩子,便会像是九子魔母一般,孩子环绕旁边,只觉让人感到天伦之乐;老了之后,又像鸠盘茶鬼,一动不敢动,那之后却是尊敬和敬畏。”
蔺北有些甜蜜地烦恼:“我以后也会变成鸠盘茶鬼吗?”
她比划了一下自己有些瘦弱的身躯。
谢青容好笑地看着她:“既然你可以是大婶,那么总有人愿意变成大叔。”
蔺北撇了撇嘴,放目望去:“那里那里啊,根本看不到。”
谢青容深有所感地点点头:“既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件事情是存在的,那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应该也是存在的了。”
蔺北扑哧一笑:“你可真自恋。”
他却摇摇头,乌黑温润的眼神带着深深的笑意:“这可不是自恋。”
蔺北撇撇嘴。
眼下便除了小巷,眼前逐渐出现了一些水稻和良田,早起的农户很多,有七七八八个人,有的已经在稻田里弯腰劳作,有的背着锄头迎面走来,老远就放声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有的则哼着歌,还带着一个小孩,慢悠悠地走在田埂之上。
蔺北容色皎然,眉间一派淡定地和谢青容讨论点文学问题:“以前我爹爹教我认字的时候,曾经读过论语。曾皙,子路,颜回,你喜欢那个?”
她佯装无意地问道。
四周都是山清水秀,迎面吹来的风让人心旷神怡。谢青容绕有所思,随口回答道:“子路志向远大,有军事政治才能,坦率诚恳,却轻率自负,豪爽性急;曾皙懂礼爱乐,洒脱高雅,卓尔不群,虽不入世,却清新脱俗;而颜回毕竟年长些,言行举止都比较拘谨,不事张扬。”
他有些纠结地说道:“说是喜欢,倒是也说不上,都有缺点。不过要是必须选择的话,若我年轻时,大概喜欢的是子路这种;但年老时,大概应该就是曾皙这种,不入世焉能出世。”
晴空碧水,天空如洗。蔺北抬眼看那黛青色连绵不绝的山和山上蔚蓝的天空,有感而发:“曾皙当年说过: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我其实一直体会不到那种美。”
她扭头看谢青容,微笑地解释:“走南闯北好多年,我其实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爹爹说我性格沉稳,我知道其实可以算是孤僻。可今日,我突然能够隐隐约约体会到这种“春服既成,风乎舞雩”的快意了。”
邀上几个孩童,一路追着风景,随遇而安,也挺美好。
虽然此刻她不是曾皙,虽然此时也不是春日。
许是为了出游方便,谢青容穿了一件淡绿色的长衣,和山水墨绿色很搭配,碎发轻柔地覆盖在额头上,眼睫微翘,看上去单薄柔软。他面容平静,闪动的黑眸中,他轻轻微笑道:“你能这么想,很好。”
再继续向前走,便到了山间盆地的出口处,可以稍微近距离地看一下山。
“采蚂蚁蛋的地方就在山上,而胖师傅麦饭石的小摊子就在前面的集市上,接下来我们去那?”
站在田间的小路上,便见到有一老一少正在稻田之中农忙,水光凌凌,谢青容想了想,建议到:“我们何不乘着小舟而下?”
这倒是也算是个好主意,沿着河流的方向,可以顺流而下,只是到时候还需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够到达市集中心。索性倒是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八月萧条九月时,沙蝉海燕各分飞。
四周是深深浅浅的绿,风乍起,吹起一点涟漪。他们两个和乘船的老人商量了下,给了点钱。这老人他们两个不怎么认识,应该是从其他地方搬来的。
最近从北方搬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小舟顺流而下,两侧的高山纷纷从她两侧而过,蔺北看着有些幽深地看不见底的水,有点怀念。
谢青容了然地问道:“你想七叔了?”
蔺北点点头,想起七叔曾经带他们泛舟河上的情景,无论是去找桃花鱼,还是去找海草盖,当初好像都是热热闹闹的,可如今却如此寂静了。
不过她很快就豁达起来:“不过没关系,风景从来不愁看的。以后还有很多。”
无论是风景,还是看风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