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南山下(113)
后来才知那叫《春秋》。
为何叫《春秋》呢?
为何不是春夏,春冬,夏秋,夏冬,秋冬呢?
他记得他曾经问过。
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询问,师父的眼睛里露出了点惊奇,随后一点喜悦和感叹在眼中星星点点。
他说:“一切大事,都从春开始,到秋天结束。夏暑冬寒,人们蛰伏和隐藏,只为等到春秋之时大展宏图,这就是春秋。”
就因为这句话,他一直觉得自己所经历的所有苦难,都只是一种蛰伏而已。
而现在,这种安心和释然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看到。
他其实并没有对蔺北说,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在最初。
因为他一直没有忘记寻找他的师父的身份,那个彻底改变了他一生的人,如何就会如此轻易的死去?他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找着那些似乎无论怎么样都能解释的清楚的事情,却始终坚信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
第一次,在京城,他派出去的人竟然真的发现了师父的踪迹,可能那个人都没有想过竟然有人会过了这么多年仍然在寻找他。
他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似乎胸腔里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似的,连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
他按照探子的说法去了一处地方,那个地方很破,是在他被领回之后再未看到的破旧地方。
他打算来个出其不意,只是可惜,那个人不愧是他的师父,不仅看透了他派去暗中追查的人,而且还藏得无影无踪。
只是那个人没有想到,他从未放弃追踪过他的痕迹,早就暗中找到了他原本的住处。
他准备偷偷进屋子里,准备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孙子兵法还是那个人教他的呢。
他挥挥手,只带了一个小厮,刚准备进去,却发现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女孩。
那女孩白嫩嫩的,扎着两个小辫,左右两边并不一样高,看样子又是他师父的手笔。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师父的女儿。
时间已经过去四年,她已经慢慢长大,估计认不出他来了。
认不出当年那个抱着她,轻轻哼着歌,她一笑,就红了整张脸,心都融化的少年了。
她小时候老爱笑。
小姑娘还是像当年一样可爱,像个白团子一样,只是好像没有睡醒,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又打了打哈欠,脸上却有着点失望。
他看着她在院子里朝外探了好几次脑袋,都没有等到想看的人。
她耷拉着脑袋,小胳膊短腿的,在厚厚的棉衣下,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脚下找了个石子踢着,左左右右了两个回来,然后她就低着头,不甚开心地追着石头,笨拙地出来。
石头在门前的那颗树下落地,她便小小的缩成一团,在那里等着。
他原本想要走进的动作就那么一顿,面前的景物孤寂的像是一副安静的水墨画,他似乎不敢走进去,默默注视良久,却见小姑娘站了起来,似乎是因为站久了,她的脚有点麻,一不小心就要倒下。
他没有忍住现了身,扶住了她。
见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就像小时候那样,如同最耀眼的黑曜石,他不由地笑了起来。
他说的是:“小丫头,可别胡乱一倒,被抓了去。这世上没吃的没玩的,可多着呢!”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当年他就是这么一倒才被她父亲发现的。
他们也算有缘吧。
那一日他到底没有进去,只是暗中派人注意者他们的动向。
因为知道师父是个怎样的人,他也不敢太过猖狂,只敢让人注意来去即可。
这边进展地还算顺利,只是朝廷那边却出现了新的状况。朝廷之人用了手段,陷害于他,他连陷害的手段都有点不记得了,只记得是极其荒唐可笑的。
可哪有怎样,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早已经认定的事情。
他生性豁达些,倒也不是看不透,只毕竟这多年功绩和努力都刹那间如水般被擦拭,心中难免有些郁郁,可他还算很好的掩饰过去。
只是再难直视那些面容,只觉得变幻莫测,难以琢磨。
被贬之后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南方不愧是贬谪地的大本营,他被贬的地方倒是离他师父家不算太远,但也有着山水阻隔的距离。这倒是也不必担心,因为他更需要面对的是生存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