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宠爱之秦妃(37)
我曾经担忧过青儿,如今,我也要与这帮女人争宠吗?
“妹妹好些了么?”秦夫人一进来便亲热地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
这便是当日强逼我给齐夫人擦鞋的女子么?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风水轮流转,可笑呢。
“妹妹瘦了好多呢。”魏夫人凑上来怜惜地说,这便是当日百般与我作对的妖娆女子么,真不敢相信。
楚夫人在一旁冷冷道:“王上说了,妹妹病中,不可喧哗打扰。”
魏夫人顿时噤声,眉眼间却有些不服。
燕夫人立在楚夫人身后,含笑看着我。
我静静地躺着,唇上挤出一抹微笑,面对她们。
被楚夫人呵斥,众人都不敢说话。
楚夫人略坐了坐,到我床前,轻抚我的手,柔声道:“好好歇息,以后再来看你。”
又嘱咐宫人,“把我带来的燕窝多炖些给妹妹喝,不要忘了。”
宫人唯唯地应着。
这场聚会便这样闷闷地散了。
很闷很闷。
楚夫人统辖的后宫,比齐夫人的安静,也更干静。
接下来的两天,秦王没有过来,听说我病中的这段日子,芷阳宫里累积了无数奏折等着他处理,他忙于国事,忙得甚至没有时间歇息。
两天后,我已能起床。
宫女小妍是我的近侍,秦王特意拨给我的,她也是赵人。
早上,小妍招呼宫女扶着我,把我扶上垫着厚厚褥子的躺椅,抬我到外面晒太阳。
“拿镜子来。”我轻道。
小妍忙拿来镜子。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长发如墨,眉眼如画,面如白纸,气若游丝。现在的我,活象病西施呢。
“夫人,要梳头么?”
我想到太子丹今日要来为我针灸,道:“轻轻梳吧。”
睡了这么多日子,头发乱得象草,宫女已经很小心,我还是忍不住吸气。
梳好长发,也不挽髻,小妍为我披上厚厚的披风,盖上薄毯,我看着芷阳宫。
秦王在那里,如玉也在,过了这么久,一直没有青儿的消息。
我很想知道她现在好吗?但我不敢问。
一个失去爱的女人,活着就象行尸走肉。问与不问,都已知道答案。
宫里的女人,终究是可怜呢。
就争了宠又如何,失了宠又如何。
缘来缘去,有谁能留住男人多变的心。
太子丹来的时候,已过了晌午。
他被赵高领着,远远地穿杨过柳,向我靠近。
我抬眼,冲着他远远地笑。
他呆住了,愣愣地站在那里,迈不动步子。
赵高在前面催促,他才回过神来。
“夫人好些了?”他向我行礼。
我仔细打量他,两年前那个意气风发,满怀雄心的太子丹似乎不见了,他看起来拘谨,小心,如履薄冰。
只在看我的时候,他眼里会时不时闪过一道道异芒。
“殿下要开始了么?”我见他放下一个木盒,取出里面长长的银针,忍不住问。
他抬起眸子微笑:“夫人,可能会有些疼,需忍着些才好。”
“要不要咬木棍?”我拿手比划。
身后的小妍扑哧笑出声。
他也笑,笑容不完全,笑七分,留三分。这笑容,我似曾相识。
第四章 宠爱(二)
赵高在后面重重地咳了一声。
太子丹立刻敛了笑容,轻轻执了一根银针道:“请帮夫人挽起衣袖。”
赵高喝道:“不可,夫人玉体怎能随意让男人观看?”
我忍不住道:“赵侍郎,太子殿下是为了给我治病,这也不行吗?”
赵高施礼道:“奴臣不敢。”
第一次见他如此,心中大感快意。
我向太子丹道:“殿下请。”
小妍小心地撸起我的袖子,露出白得有些苍白的手臂,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太子丹轻轻落针,象蛟子咬一样,不算疼。
太子丹在我手臂,头部,脚踝分别落下几针,松口气道:“好了。”
我见他满头密密的汗,心中颇为感动,向小妍道:“给殿下斟茶,赐座。”
“谢夫人。”太子丹坐下。捧着香茗。
我很想说些什么。他似也想说。
但碍着众人。两人相看着。竟无语。
“冬天又快到了。”我望着眼前颓败地花景。
“是啊。花开花落。一晃两年。”太子丹感叹。
两年?我与嘉分开也快两年了。他现在好吗?为何我还会想起他。
是我用情太深吗?
对那个藏在我心底最深处的男人。那个一笑便俘获我的心,却最后不得不放手的男人。
风吹过,我一松手,手里的帕子飞起来。
赵高忙带着那些宫女去追。帕子向着水池飘过去,飘得很高很高。
太子丹起身,优雅地飞跃,在池边截住了帕子,紧紧地握在手中。
“夫人,你的帕子。”他走到我身边。
身后赵高和宫女气喘吁吁地往回跑。
他把帕子塞到我手中,低低道:“夫人之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令人心生倾慕。”
我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到他隐在黑眸里的点点亮光,
记忆忽然回到从前,那时的太子丹,曾是一个令我有些许厌恶的燕太子呢,而如今,救我的人竟是他。
世事难料。
就算下毒之人是他又如何,他原本无意伤害我,如今又亲自涉险入宫为我解毒,我怎能怨他。
心里泛着淡淡苦涩,我却嫣然一笑。
太子丹拔下银针,告辞走了。
半夜的时候,赢政回来了,我听到他的声音。
前段日子,他每次来,都格外小心,可今天,却重手重脚,象要特意把我吵醒。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偷抬眼看他,发现,他竟然两眼赤红,喷着浓浓的酒气。
发生了什么事?
他掀起帘子,看了我一眼,脸色十分难看。难道是庭议上有谁惹了他,或者攻魏失利?
“你进宫几年了?”他冷冷地突然开口。
我一愣,轻道:“一年了。”
“一年?已快两年了。”
他沉默片刻,突然俯身握住我的肩,我忙扭头避开他的目光。
“看着寡人。”他把我的脸强硬地掰过来。
“王上喝醉了,早些歇息吧。”我垂了眼道。
“寡人没有醉,寡人只是心痛。”他把我手抓着,贴到他胸口。
“王上……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太医。”我抬眼看着他。
“不需要太医,太医治不好寡人的病。”他坐下,更近地贴近我,看着我的眼睛。
“王上想说什么,奴……臣妾不明白。”我垂下头。
“进宫两年,你从未对寡人笑过。”他眼里掠过一抹黯然,突然怒目瞪着我,“可是今天,你一直在对他笑,寡人竟不如那个质子姬丹。”
我悚然一惊,原来是因为太子丹,一定是赵高这家伙告的密,只是,他可是王上,我一个侍女,没事对着他笑,万一他不高兴,责罚我怎么办,现在他却来怪我为何不对他笑。
“燕太子对臣妾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我满心委屈,试着解释。
“不必说了,你看看,这是什么?”他俯身瞪视着我,眼里似燃烧着烈焰。
叭,一件白色的物事抛在我眼前。
我看着那物事,那一片白刺得我眼睛微疼。那是那晚我扮成冤魂所披的白色披风。
“还有这个,是他送给你的吧。”他张开手,手心躺着一块小小的玉坠。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而我竟以为完全把他蒙在鼓中。
细想,我和嘉的过往,连昌平君都知道,他又怎么可能不知。
他在黄幔后冷冷地注视我,我就象个全裸的人,在他眼前袒露了心中的全部,却浑然不自知。
我无言以对。
他今天把这些事告诉我,只是想让我明白,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