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宠爱之秦妃(52)
“第三杯,祝将军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第三杯下肚,他已有了微微的醉意。
我示意小妍退下。小妍犹豫了一会,带那些宫人走了。
我起身亲自为蒙恬斟酒。
他抬起头看我,眸子里寒凉寒凉的,溢着晶莹的水光。
“这一杯,谢将军昔日为灵儿执缰。”我将杯举到他眼前。
他轻轻接过,仰脖干了。
我听到酒落愁肠的咕嘟声。
我放下酒壶,他一把拿起来,自己满上,一口一口,不停地闷头喝酒。
我本意是想把他灌醉,但不是现在,我还有几句很关键的话要问他呢。
“将军,不要再喝了。”我抢过他手中的酒壶。
他抬起模糊的双眸,嘴角凝着一抹苦涩的笑。
“夫人。”
我朝他一笑,站起身,眼望窗外的繁星满天,轻道:“将军跟随大王多少年了?”
他一愣,低声道:“已有八年。”
“你觉得,大王是个怎样的人?”我轻问。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透着茫然。
“放心,并非背后私议王上,我只是想知道,在将军心目中,是怎样评价大王的功绩的?”我安慰地笑笑。
他也笑了:“大王的功绩,天下人尽知,蒙恬粗口拙舌,不知该如何形容。”
“如果有一天,大王让你死,你会如何?”
他猛然一震,很快道:“大王不会这样做。”
“我只是说假如,假如有这一天,你会遵守王令吗?”我看着他。
他沉默了许久,摇摇头:“不会,臣对王上忠心耿耿,王上就算赐臣死,一定会给臣申诉的机会。”
我叹了口气,早知他会如此回答,只可惜胡亥和李斯、赵高等人不会给他申诉的机会。
历史,果然是不可改变的呢,那么赵嘉和他的代郡呢,我一个小小女子,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吗?
“唉。”我假意叹息一声,“早知道当初就让你认出来,王上动不动就杀人,跟他在一起,每天提心吊胆的,我真担心有一天,他会把我也给杀了。”我低下头,语气伤感。
“怎么会,王上赏罚分明,不会滥杀无辜,更何况,你是王上最宠爱的夫人。”他转眸看我,唇角的笑透着微微的苦涩。
他说得很对,秦王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秦朝是一个极重视法律的朝代,刑法虽残忍严酷,但却没有一个贪官污吏,所有的官员都在尽心尽力为朝廷做事,在这点上,后面的许多朝代都无法和秦朝相比。
悲凉啊。
哀哉大秦,十余年繁华,转眼成空。
他若知身后事,会如何想。
人已在地下,又管他身后如何呢。
第二十一章 故地重游
“如果,我不肯跟你回咸阳,你说,他会杀我吗?”我试探地问道。
他浑身一震,定定地看着我。
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我不禁想起那日在雍城,他睁着血红的双眼,象个真正的屠夫,屠杀着所有秦国的敌人。
如果我也变成他的敌人,他会不会把屠刀举到我的头顶。
这个男人,对秦的忠,远胜过儿女情长。
为了他的王上,他可以舍弃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心中一凛,我起身离开他,换了冰冷的语气道:“王上临走时是怎么交待你的,若夫人不回,杀无赦?”
他在我身后轻叹:“夫人果真有此想法?”
我苦笑:“杀我,还是绑我回去,你不如说出来,我也好斟酌斟酌。”
他沉默片刻,微喟道:“夫人,王上对你可谓爱之深,你这又是何苦?”
爱之深?心里涌起一抹难言的苦涩味道,我甩甩头,笑嘻嘻道:“哈,蒙将军,我跟你闹着玩呢,来,我们喝酒,喝酒。”
“夫人……”
“今朝有酒今朝醉。那管明日身何处?”
“夫人……。”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
一杯一杯又一杯。我没有喝。喝酒地是蒙恬。
酒里的安神药渐渐开始发挥效用。
我看着他缓缓倒下,身后,昌平君大步走进,在蒙恬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虎符,唇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他们呢?”我道。
“关在后院厢房里。一时半会醒不了。”他动手拿出准备好的绳索,把蒙恬牢牢地绑起来。
“那些虎贲军怎么办?”我站在一旁看着他。
“我马上假传王令,命那些虎贲军赶往魏国前线,支援王贲。”
“哦。”我松口气。
“若杀了蒙恬,就没这么麻烦。”他微皱眉。
“我不许你伤害他。”我握拳宣布。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绷紧的脸忽然舒展开来,眉轻扬,嘴角荡开柔柔的笑:“你这点,真象你娘。”
……
昌平君带着手下,化装成商队,趁着早晨蒙蒙的雾气,离了邯郸,向代郡进发。
一切进展得太顺利,顺利盗得虎符,顺利调开虎贲军,顺利离开邯郸。
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
一件事若进行得太顺利,难免有些蹊跷,我几乎怀疑外表忠厚,实则精明的蒙恬是故意放走我们。
然,这怎么可能?
路过郭县。
我请求商队停下来。
昌平君勉强答应了我,他一定知道,这个地方,于我,意味着什么。
入夜的时候,我来到太子府门前,静静地立着,看着满眼的漆黑。
昌平君说,公子嘉撤离郭县后,秦军立刻进驻县城,没有屠杀平民百姓,只是放了把大火,烧了太子府。
如今这满眼的漆黑,就是太子府劫掠后留下的痕迹。
“灵儿,该回去了。”昌平君温和地说。
我站着不动。
“灵儿,秦军很快就会追来,事不宜迟,必须马上离开。”
“就一会,让我再看一会。”
“灵儿……。”
轰,天空传来隐隐的雷声。
“要下雨了。”昌平君抬起头。
话音未落,一阵风刮过,雨点噼哩啪啦打下来。
昌平君急忙拉着我躲到一旁的屋檐下。
风卷着雨点斜飞,身上的衣裙很快半湿。
未怕被人发现,昌平君没有带任何随从,出来的匆忙,也未带雨伞。
幸好,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是,我的身子太弱,淋雨以后回到客栈,头便昏沉沉,第二日竟发起烧来。
商队无奈地停下。
请来的大夫医术并不高明,几剂药下去,我开始说胡话。
昌平君守着我,白天黑夜地守着。
我每次睁眼,都看到他满眼的血丝,焦虑的神情。
自离了邯郸,这一路上,他脸上便不再有秦国时的潇洒风姿,总是布满了焦虑和担忧,甚至不安。
因为,在这世上,没有人敢跟秦王作对。
做他的敌人,需要有百倍的勇气才行。
即使在面对我的时候,昌平君依然掩不住心中的惶恐,我知道他在害怕,那个男人,那个阴沉莫测,如虎狼般的男人,象梗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叛逃秦国,已经是死罪,更何况拐走了他最宠爱的赵夫人。
秦王若抓住他,一定会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君候……。”我吃力地张开嘴,和病痛奋斗了几天,身体终于渐渐占了上风。
他急忙凑近:“要喝水吗?”
商队里没有女人,病中的这段时间,他象一个真正的兄长,细心地照料着我。
看着他日渐憔悴的脸庞,心中涌上一丝温暖。
也许我真是他的亲妹妹吧。他对我做的一切,都出自他的本心,即使偶尔的利用,也是迫不得已,男人活在这个乱世,比女人有更多的艰难和无奈。
我靠在他怀里,喝了两口,摇摇头。
他扶我躺下。
“君候。”我轻唤。
“什么?”他俯身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