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危歌(9)
“也不是,有的人会武功,但是轻功很差劲。有的人又只会轻功。”
郑舀歌挨到少危身边问来问去,从江湖上口口相传的奇人异士问到江南的桃花,关山之外的明月,西湖断桥,雁塔夕阳,说书里的刀光剑影与爱恨情仇,郑舀歌都好奇得不得了。少危有的亲眼见过,有的没有,只得凭着印象回答,或胡编一番敷衍过去,竟然也把郑舀歌听得认真出神。
“少危的生活真有趣。”郑舀歌满眼羡慕道,“去过这么多地方,认识这么多人。”
有趣?这两个字让少危不适时地想起过去。日复一日地练武,运刀,练不好就一天没有饭吃。
想起十四岁的时候,他哥就让他去杀人。
他清醒过来,意识到身旁萦绕的淡淡药香太过轻柔,以至于他差点沉浸在这陌生的温和气息中卸下防备。
少危本能地感到危险。他的手在被子底下握紧了,手掌很空,因此才会迟钝。
他必须赶快好起来,重新握住他的刀。
作者有话说:
这本不会很长的,我猜十几万字这样?
第4章 封枝雪(四)
数日过后,一天清晨。一个黑色身影从走廊闪过,来到紧闭的房门前。
三声叩响,玄武叉着腰站在门前,“小少爷。”
门里传来隐约还未睡醒的咕哝,温软困倦的声音响起,“玄武......什么事。”
玄武推门进去,房里温暖,床上两人已经醒来。小少爷一身白衣松垮,头发凌乱洒落肩头,坐在床上发呆。另一个也从床上坐起来,打个哈欠。两条被子堆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小少爷,你又跑这里来睡。”
郑舀歌半梦半醒嘀咕,“师父不在,我总不能跑去和你睡。”
少危系腰带的手一顿,“你平时都和你师父一起睡?”
“冬天的时候常这样。”郑舀歌裹上厚袍子,打个哈欠,“天太冷了,有人一起睡暖和。”
郑舀歌昨晚抱着小说去挤少危的床,少危严正声明他一点也不喜欢稀奇古怪的神仙鬼怪,图画也不行。于是郑舀歌就给他念话本,还是那种老掉牙的悲剧爱情故事,少危听得脑瓜子嗡嗡的,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清晨天冷,郑舀歌迷糊爬起床准备去做早饭,刚起身,转头却见少危也准备下床。
“少危,你已经能下地了吗?”
“嗯。”
少危扶着床沿慢慢起身,动作有些费劲。郑舀歌每天给他药汤参汤往下灌,白天黑夜守着照顾,眼见着人飞快痊愈起来。
郑舀歌给少危系好绒袍,扶着他到正屋坐下,转身去做早饭。玄武跟在他后面帮忙,踯躅半天,唤他一声,“小少爷。”
“嗯?”
“要么我下山一趟,将先生找回来。”
“先生”便是郑舀歌的师父屈河尘,三个月来半点消息没有的不羁男人。郑舀歌把野山菌掰碎洒进粥里,问,“怎么这么说?”
玄武答,“怕那小子伤好了一走,小少爷又觉得孤单。”
有时候郑舀歌实在不适应玄武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他这么大个人,天天被说得像个没糖吃就掉眼泪的小孩。
“你不是陪着我嘛。”
“我也不能陪小少爷睡觉。”
“好好。”郑舀歌投降,“我知道他总是要走,心里早做好准备了,别担心啦。”
“立春之前,我会留在这里。”
两人回过头,见少危靠在门边,视线扫过他们,落在郑舀歌身上,“我的仇家恐怕还在绵州四处找我,望二位不嫌弃,留我在山上过完这个冬天。”
郑舀歌傻傻看着他,玄武问:“仇家是谁?”
少危的目光转向她。沉默过后,他平静报出两个字:“聂家。”
木勺掉进瓦罐,郑舀歌一时怔神。玄武握住腰间的剑转身面对他,清冷的双眸中骤然迸出杀意:“鲜卑山聂家?”
“是。”
“我去解决他们。”
“玄武。”郑舀歌回过神来,轻轻拉住她的手腕。玄武一身杀气立刻收敛,沉着脸垂手站好。
“先吃饭吧。”
郑舀歌熬了一罐野山菌粥,端上桌时还咕噜噜冒着香气。三人围坐小木桌吃早饭,各自都没有说话。
在听到少危说出“聂家”二字时,郑舀歌有一瞬间陷入不真实的眩晕。
从很多年前起,他们郑家世世代代便为江湖正派第一家,虽说至他这一代早已没落,但郑家人向来磊落行事,从来不与人为仇欺凌弱小。
唯一的仇家,就是鲜卑聂氏。
郑聂的仇怨可追溯至郑舀歌的爷爷辈。当年江湖人苦聂氏已久,聂家人仗着武艺高强,一手纯熟使毒的功夫无孔不入,把中原搅得一团乱。聂家臭名昭著的“毒妇”袖夫人及其大姐缪月、二姐雾月更是杀人无数,甚至拿活人炼蛊毒,无恶不作令人闻风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