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A不安地调整着坐姿，扭头看崖壁，不敢与小易有视线接触。

大汉清了清嗓，两手握在一起，“你是叫小易吧？”

“嗯。”

大汉斟酌着，“你之前说的落叶归根……是什么意思？”

小易不说话。

“你不是想不开吧？”

小易总算开口，“我想开了，所以要落叶归根。”

“你父母呢？”

“我没父母，亲生的把我丢在海边，养父母把我捡去，七岁那年又把我丢了。”

“所以你是要去海边自杀？”

小易不置可否，小A看向窗外，耷拉着眼皮自嘲，“一车倒霉鬼。”

大汉扭头看了看小玲，默然无语。

山路逶迤盘旋，几人各怀心事静静坐在车里。深夜的山林虫鸣声响，竹林沙沙，听来瘆人。泥泞岔路上，一位老太太跨背着包裹，颤巍巍招了招手。

小易缓缓停车，小A摇下车窗。

老奶奶说话含糊，“你们下山吗？”

“对。奶奶你去哪儿？”

“我去X市，很近的。你们方不方便带？”

“上来吧。”

大汉拉开车门扶她上了车。

死寂车厢内，充斥着老奶奶身上的肥皂香，闻起来很安心。

第八章

“奶奶，这么晚了您去X市干什么？”

“我去看海。”

“啊？”

“啊？”

小A和大汉同时惊讶，但忽觉不妥，急忙补救。

“这么时髦啊您。”

“奶奶，您今年多大了？”

老太太听不太清，小A问了什么，大汉在后面重复一遍，老太太笔着手势，“八十八，八十八！”

“是嘛，真好啊，看您身体挺好！”

老太太摆手，“不好不好……不行了。我住在这个山顶上啊，这辈子没见过海，刚才走了下来，两公里，到路口，一个小时多。我去看海！”

“您子女呢？”

“啊？”

“子女呢？”

“没有，没有子女。”

“那您平时在山上都吃什么？”

“番薯，我种菜！”

大汉连连点头，“挺好的挺好的……”

老太太紧握着大汉的手，“你去X市吗？”

“我也去海边，找我老婆。”

“她人呢？”

大汉声音很轻，“她跑了。”

老太太挨近，“什么啊？被骗啦？”

大汉抿唇，“……嗯。”

“坏啊！你钞票呢？”

“没了。”

“别找她，你年轻啊，能赚的！前面那个小伙子呢？”

大汉指了指小A，老太太颤巍巍，“对对。他和你一起吧？”

“不是一起的，他去海边找工作。”

老太太竖起大拇指，“找工作好啊，海边工作好，赚大钱！好好努力！”

小A强挤出微笑来，“好，谢谢奶奶。”

“开车的呢？”

大汉犹豫片刻，“他……”

小易扬高声音，“我在海边出生，想回去看看。”

“去看看啊？去看看好啊。”老太太点着头，叹着气靠在椅背，一只小手伸来，递了一颗牛奶糖。

老太太接过，转头去看小玲，又抬头看大汉。

“你女儿乖啊！”

“奶奶，我还没结婚。”

“哦对对，你说了。你老婆生了她，跑啦？”

小A坐在前面扑哧笑了，大汉无奈地解释一通，老太太似懂非懂地点头。

“年轻好啊，我不中用了。”

“您也好啊，身体好还能走得动路。”

“赚钱不了钱，家里没人，不好啊，再过几年也走不动了。”

大汉默不作声把老太太的手捧在掌心，小玲紧紧搂住大汉的胳膊。

小A提议，“今天先陪奶奶看海，明天再各奔东西吧。”

“好。”

“好。”

小易和大汉同时附议。

尾声

沿海岸线一路行驶，海岸风光尽收眼帘，身后是海港城市的繁华璀璨，不远处长堤外是一片宁静的海浪声。

一日征途已尽，所有渔船都已归航，静静停靠在港口。

小货车也在港口停下。

海风很大，小A率先下车，开门扶老太太下来，大汉的外套被老太太披着，小玲身上挂着小易的棉衣。

夜晚的海洋并不美好，宁静外表下涌动着黑色的浪潮，月光被吞噬，远处传来低低的海浪声，礁石上的灯塔明亮，远处的海岛静悄悄卧着不动，像只伏着的黛色大猫。

小A手搭在围栏上，海风吹冷他的脸颊，“原来这就是海啊。”

老太太不发一语，在围栏几尺外静静站着，小A伸手扶她，她不肯再往前一步。

“很危险啊，你也过来这边！”

小A笑了一声，没有挪位。小女孩时而看海，时而观察渔船，神色说不是上是迷茫抑或感伤。大汉环顾一圈，视线被束缚在港口无法挣脱，索性作罢，走到小A身边，静静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