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4)
傅执远觉得今天所有事都在和他作对。
他肚子很饿,实在是烦透了,于是他不再说话,下定决心懒得去处理这类问题,只是把头转向窗外。
从顾筹的角度,侧过头,就能看到傅执远的侧脸。
他的眼睛很大,也有些泛红,同样红润的还有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吸,眉头皱得很紧,看起来心情很差。
他想了一下,把身体往前凑了凑,对司机说:“先去他那个地址,再送我们。”
前面的表妹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顾筹,不知道他在活菩萨些什么。
“反正我们不急。”顾筹把身体收回去,靠在了后座,说:“他看起来很急。”
傅执远平复了一下情绪,转过头,说了一句:“谢谢。”
司机大概很感激顾筹,帮他解决了一个“麻烦”,两个地方的路程距离,这比车费也不算小的,他什么事没见过,开上环线后,打开了收音机开始听电台。
车开了大概十来分钟,堵了一小段,前头的表妹接了个语音电话,然后转过身体对顾筹说:“哎呀,我不去吃饭了,你帮我和姑妈说一下,我朋友失恋了,喊我去陪她呢。”
说完,她也没等自己表哥回应,就对司机说:“师傅,您一会儿下了环线就放我下来。”
司机说好,前面过一个路口,就该下去了。
表妹下车后,车里只剩下顾筹和傅执远了。
他们俩沉默地坐在后座,傅执远一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顾筹努力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始终没有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话头。
“嘿,你还记得四年前去贝加尔交流会的事吗?我当时也在。”
这样的开场白,多少有些唐突,顾筹觉得说不出口。
车一直前行,过了那一段最拥堵的路后,变得畅通起来。
今天阳光过分地好,从车窗外照进来,顾筹时不时会瞟过去几眼,在刺眼的阳光反射中,看到傅执远那张漂亮的脸。
他个人觉得傅执远没怎么变,依旧看起来有些冷,也依旧好看得招摇过市。
记得那时候在西伯利亚,冷得所有人瑟瑟发抖,在小酒馆里聚会,大家喝了点,没有那么拘谨,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前辈,专门做能源研究的,笑着调侃说:“小顾啊,一开始我觉得他不爱说话,挺难接触的,其实人还真热心。”
说完,她看向坐在她旁边,顾筹正对面的傅执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执远就不一样了,看起来温温柔柔,还是有距离感。”
其他人跟着笑,说她不仅研究能源厉害,研究人性格也在行。
当时傅执远穿着一件白色的套头衫,尽管西伯利亚寒冷无比,但里面暖气非常足,大家喝了点酒都觉得热,小酒馆灯光的照射下,他那张脸尤其红扑扑,跟着女前辈笑,也不说话。
团队里面有会说中文的俄罗斯人,五大三粗的男人,端着伏特加酒杯,站起来开始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发音奇怪,但中气十足,大家跟着唱,哄笑成一团,没人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顾筹看到傅执远拿出手机,然后在哄闹的人群中,放下酒杯,走了出去。旁边的人拉着顾筹,要他一起玩,他很快收回落在傅执远身上的视线,进入了热闹的人群中。
大家唱了几首苏联老歌后,都累了,坐下喝酒吃小食,顾筹这时候注意到,傅执远一直没有回来,他的座位空空的,离开大概半个多小时了。
他站起来,往厕所走去,经过一间包厢时,听到了里面有人说话。
声音压得很低,是傅执远。
包厢里没有开灯,暗暗地,只留着一条虚掩的门缝,投进去一丝光线。顾筹停顿了一下,他看不到傅执远的人,但能听到他在讲话。
声音软软地,带着一些潮湿感,但不像哭腔。
“就不能等我回去再说吗?”他问那边,“我还有两天就回国了,我想和你聊聊。”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接下来是一阵沉默,顾筹站在这个走廊上,另一侧的包厢又开始穿来哄笑,和这一件黑暗地,有人在打越洋电话的房间,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不想分手。”
傅执远的声音听起来很没有力气。
顾筹没想到自己听到了一个失恋电话,他脑子里不禁想,傅执远的女朋友不知道是什么类型,感觉上会很强势。
“我打算和我妈出柜,告诉她我不喜欢女人。”
顾筹的脚步再次停了下来,他有些震惊,应该说是很震惊 -- 即便在小组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傅执远长得好看,但也仅限于好看,并没想过他会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毕竟傅执远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所谓的Gay的气质,他举手投足都很有礼貌,还有一些距离感,穿衣打扮也并不算很时髦,很普通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