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152)
那小沙弥感激不尽,连声道:“多谢,多谢!到时烧寄过去,师兄一眼便认得出来了。”又向我合十数次,才恭恭敬敬离开了。
我将那百衲衣收起,一时触动心怀,若有所思。那灵素谷青年闻听我二人对话,眼中却迸出狂喜之色,向我请求道:“师兄既已婚配,可曾与人双修?不知方不方便透露一二?”
我大惊失色,忙将手摆了十几摆,推辞道:“这个就……不大方便了。”生怕他还要寻根究底,忙寻了个借口逃开了。
回到殿中,好一通拐弯抹角,才重新回到江风吟所在之处。只见他正在榻上闭目养神,江家众人小心翼翼地在旁服侍,江雨晴却不在其中。我径自走到他身边,推了推他肩膀,叫道:“……喂。”
江风吟见我去而复返,脸色一下变得说不出的古怪,嘴巴开合了两下,才恼怒道:“你又来干什么?说了不要你治了!”说着,一把翻过身去,拿后背冲着我。
我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要也罢,不要也罢,总之这里只有我能治。”也不顾旁人目光,直接坐在他软榻旁边,从托盘中取了一块干净手巾,往他脸上一扔:“你不愿看见我,就别看好了!”
江风吟向来心高气傲,被我这么一顶嘴,气得立刻扭过身来,浑身灵意骤然激昂,连我那半截面纱也被直拂到脸上。我本已做好他死活不肯配合的准备,谁知他怒视我好半天,只将两手握得咔咔作响,却没有下一步举动了。
我不愿多话,伸手将他外袍粗暴一扯,露出胁下伤口来。那血魔妖术着实厉害,一夜过去,那浅伤竟无半点愈合之态,血反比先前流得更多了。我飞快扫他一眼,谅他也不肯松开双手,遂直接将掌心放在那伤口之上。灵力送出之际,原本还担心他顽抗不服,没想到也出奇地顺利。他体质既强,受伤亦轻,只片刻间,血液中的流毒已被连根拔除,脏器也修复如常。只是身体肌肉僵硬无比,仿佛对我的触碰极其抗拒一般。
我见他伤口中血流渐止,这才缓缓将手收回。只见他身上那件旧衣沾满血迹,无论如何是不能要了。一时心想:“这衣服本来也不是贴身穿的,这穿着如何能够舒服?”有心再给他备一件里衣,想他定然不肯要,遂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风吟一直没将毛巾拿下,一张俊脸遮去大半,只露出有些失去血色的嘴唇。他性情一向飞扬,少有如此静默之时。我若是完全猜不透他也罢了,偏偏又对他熟悉之极,也只好沉默不语,将绷带穿过他身下,替他包扎好伤口。他身动之时,衣上一阵白檀香气也随之浮起。
我心中想:“这么多年,他倒只爱这一种香味。”
忽见一名黄袍僧人前来,向江风吟道:“传谢真君口令:佛尊金身底下发现敌人侵袭之势,请道长速往正殿待命。”
江风吟应道:“知道了。”这才支起身来,将脸上手巾摘下,却也不看我,只是避得远远的。
我听战况生变,本已起身欲走,见他怔坐不动,迟疑了一下,才道:“你……多保重。”
江风吟眼角狠狠跳动一下,仍一语不发,只将那手巾拧得更紧了。
我出得殿来,见到门外亮光,忍不住举手挡了挡。忽然之间,心中无比思念叶疏,恨不得插翅飞到他身边。一路急急忙忙赶回禅房,连脚步都比平时快了许多倍。
只是我到底慢了一步。小沙弥告诉我,首座长老无性大师夜巡时,探得大雄宝殿地下禅武大阵有细微裂痕,恐是魔人妖诈,嘴上宣称要踏平摩耶山、迎魔尊归位,暗地里却打着窃取魔种的主意。幸得无性大师发现及时,现已带领三十多名高阶僧侣,并谢明台、兴云法师一干宗老,连萧越、叶疏、江风吟等道宗弟子,一并往地下去了。
第六十章 没人吃你
叶疏走得匆忙,我也不及送别,心中空落落的,每日除在药师殿打些下手外,便是替已故的那位象竹师兄补衣,也使手头不至于无事可做。头几天倒是出奇地风平浪静,不但那血魔不再前来侵扰,连其余一应魔宗妖邪也都隐匿不出。白无霜率领各大门派宗老,在天王殿与大雄宝殿之间运气造阵,层层加固,以保万无一失。山下长春、朔月两堂中挤满了精于炼丹铸器的道宗前辈,身具真阳之体者亦踊跃而出,殊不吝惜自己体内热血,一次次洒入神、意鼎中,无半句怨言。注守二鼎的弟子更是殚精竭虑,日夜不休,据说进展十分顺利,最迟明日破晓之前,便能炼出真阳之血了。
我在药师殿听闻佳讯,只想:“若教殷堂主婴灵得知,必定十分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