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相(173)
一石激起千层浪,薛继这一番言辞必然激起御史台官员的怒火,为首的便是程不惊。
程不惊是老臣,先帝在世时就没有他不敢说的话,先帝是好脾气,由着他去了,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这可是让程不惊长了不少气焰,那脊背整日挺得直愣愣。
但凡到他进言的时候,他是恨不能弹劾遍天下人。就这脾气,哪里忍得了薛继这一番话。
“薛大人居心叵测啊!”程不惊怒喝。
薛继也不惧,轻笑着回应:“此话怎讲?”
程不惊这便来了劲,瞪眼横眉说道:“你既知道御史台是为监察百官,为进忠言而设,又胆敢放肆说御史台不要也罢!你这是要闭塞了圣上的耳目,要祸乱朝廷朝纲啊!”
薛继冷哼,眼中多了些不屑。如今的御史只会学疯狗狂吠,四处乱咬人,哪儿还有什么「监察百官」的作用。空有官衔虚名,不干有利之事,还享食俸禄,这是浪费啊。
想到这儿便又逼近一步,身子立得更直了,紧皱着眉头又冷声接话。
“依你所言,没了御史台,陛下就是聋了瞎了不变黑白了不成?”说罢扭头看向座上的秦胥:“陛下,御史台这才是祸乱朝纲,要将天下是非黑白揽在自己手里啊。”
程不惊和薛继二人此时是针锋相对,薛继明摆着就是冲着御史台去的,程不惊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只从薛继的语气中是听不出起伏,好似平淡如水,可满朝文武都知道其中风浪早已汹涌澎湃。
程不惊还欲在争辩叱骂几句,话却卡在喉咙里不知是犹豫什么。
秦胥稳坐龙椅之上,紧锁着眉头,低头看了看满面怒容的程不惊,目光又望回一旁的薛继,问道:“那依你所言,该当如何?”
薛继轻轻掸了掸衣袖,又拱手欠身,声音清朗,在整个大殿中回荡。
“臣请陛下撤去御史台。”
第94章 再遇陈绍
薛继一席话必然激怒御史台一众言官,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那些事不关己的官员也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在朝为官,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一个道理——切莫招惹言官。言官一张口,那伶牙俐齿能颠倒黑白,将人从天上云端拽下万丈深渊。
“薛大人是真不谙世事呢,还是想不开了要自取灭亡啊……”
群臣之中议论纷纷。
陈渝皱了眉头,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座上的天子,心底思绪翻转,脸上渐渐云开雾散多了几分笃定。
“天要他亡,他能奈何。”
“陈大人是说……薛继?”
陈渝轻哂,眼里掠过一丝充斥着算计的精光。
“御史台……”
周围官员一阵哗然,瞟了一眼正慷慨激昂与薛继争辩的程不惊,又试探着看向一言不发的秦胥,瞠目结舌,不可置信。
“这是……陛下的意思?”
陈渝不语,他只是揣测。不过,他敢笃定这揣测不会有错。
再看已然唾沫横飞争吵不休的言官,人说狗急跳墙是真不假,这些个御史已经将炮火转向了秦胥,直言陛下杖杀御史是阻碍臣下进谏忠言。简而言之,明里暗里斥骂秦胥刚愎自用。
显然,这些言官跟陈渝想到一处了。
这些无端的揣测说错不全错,说对又算不上全然正确。薛继这么大胆直言撤除御史台,并非秦胥授意,却又正合秦胥心意,真要论起来,大抵是不谋而合。
秦胥听了好一会儿下边的争辩,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此事当廷争议也未必有结果,两位爱卿都稍安勿躁,容朕想想,往后再议。”
薛继适时的住了口,回到自己的位置垂手站立,不再多言。
而程不惊正在气头上,哪里忍得下这别去劲儿,看见薛继后退了就更是咄咄逼人,直指着薛继面朝上首喊道:“陛下,这薛继居心叵测,您万不可为他蒙蔽!纵观千百年,自御史台设立至今,进谏忠言无数,怎可轻言撤除?”
“够了!往后再议!”秦胥的声音比方才沉重了许多,其中怒意显而易见。
程不惊犹豫了片刻,张了张嘴却没再多言,紧锁着眉头退回了文官的行列之中。
“退朝!”
一片跪拜,山呼万岁,秦胥脚步沉稳,朝着后边的御书房去了。
朝臣起身各自散去,三五成群并排窃窃私语,还有甚者时不时斜眼窥向薛继。
不得不说,薛继今日的举动是震慑了满朝文武,在场之人都不得不感慨一句,太大胆了。
薛继走出殿外,看见了一个不该看见的面孔。
“表兄。”陈绍没急着离开,就在门口等候着,薛继一走来,他就凑上前欲与人攀谈。
薛继脚步一顿,心中稍稍一紧,老实说他很多年没见到陈绍了,若这人还是儿时那模样……他是真不愿搭理。可这人迎面就来,他避无可避,也只能硬着头皮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