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相(250)
跋山涉水回到江陵,不出意料又有官员出城相迎,吴衍获罪流放之后,薛继还没见过新上任的这位知府大人,可今天他实在没有闲情雅致跟这些官员打交道,一甩袖子逐个打发了,入城直往薛家赶。
薛府的大门前两年刚翻新过,薛继到了门口看着陌生的门面牌匾还不敢认,唯独上边挂着的缟素白帆,让他确定了这就是薛家。
薛继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推开了薛家的大门。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顿时潸然泪下。
“母亲,大哥,嫂子。”
常氏已然满头白发,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松开了一旁薛祁扶着的手,上前抱住了薛继,声音颤抖,眼中带泪。“我的儿,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
母子二人相拥许久,薛继轻声安抚着年迈的母亲,直到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薛才祁领着他到父亲灵前。
薛继跪在灵前磕头,薛祁在一旁低头看着他,看他满脸憔悴,眼角、额头上的皱纹,头发里夹着的银丝,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这次回来待多久?”
薛继刚刚抬起头,还跪着没起身,听他问话,便应了一声:“三年……”
“三年?”薛祁本以为他如今身为丞相最多待上十天半个月,听他这话顿时大惊。“等你回去,天早该变了吧?”
薛继苦笑道:“我先是薛家次子薛继,才是大周丞相。我就是再怎么被荣华富贵权势地位迷了眼,也不能连孝都不守了。”
薛祁有些欣慰,却也忍不住担忧。“陈绍不是池中之物,你就算回来了,也不能真两耳不闻窗外事。”
“我明白……”
薛继在父亲灵前守了一夜,到第二天清晨才回屋休息。
还是他原来住的那间屋子,里面的一桌一椅都没动过,跟二三十年一模一样。
或许是年老了,不比年少轻狂,薛继心中隐隐生出些退意。那个位置,步步谨慎、如履薄冰,非寻常人能受得起的。
此时,他突然明白了当初江晏为什么一去不回。
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凉意,薛继盖着被子躺下了,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为什么,连着几个夜里,他刚一闭眼就能听见陛下唤他「丞相」的声音,那声音飘飘荡荡,在他耳边徘徊不去。
第138章 许琅下狱
长宁十八年四月
薛继丁忧回江陵已经有一年了,虽说官员丁忧期间应该离开朝廷不问政事,可他身为丞相,又怎能当真整整三年不闻不问呢。
每月总会有从京中送来的信,无非总结这一个月发生的大事,若是本月太平无事,就会换成圣上的亲切慰问。
如果是来信慰问,薛继自然要回信请安,如果是叙述政务,他多半是当做没看见、不搭理。
今日一早送信的人又来了,这回不同以往,看他忧心忡忡满面焦急,想必京中出了大事。
“放那儿吧,我等会儿看。”薛继随手指向一旁,还靠在藤椅上事不关己地扇着风闭目养神。
送信之人急了,绕到另一侧冲他道:“薛大人,这回真是大事,上个月中旬许大人下狱了!”
薛继闻言一惊,猛的睁开眼,瞪眼看他:“哪个许大人?”
“还能是哪个许大人,尚书令许琅许大人啊!”
这回薛继是冷静不下来了,脸色一变,坐直身子伸手抢过来信,快速的看完了信上的内容。
许琅被人弹劾贪污受贿,涉案数目不下百万。当今圣上一向最恨此类行径,二话不说褫夺其衣冠送进了刑部大牢。
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信中最后一句,陛下问他,长宁十七年正月初一,他到许琅府上,那时为何没有察觉,若是察觉了,为何没有上报。
这是疑他包庇,甚至疑他结党营私。
“刑部审出什么了?”薛继挑眉问道。
送信那人微微欠身,神色有些纠结:“下官确实不知,大人要不回京……”
没等他说完,薛继就语气坚定地拒绝了:“说了丁忧三年,那就一年都不能少。”
“可是许大人……”
“我会再想办法的。”
等人走后,薛继起身在院里来回踱步,脸上愁眉不展。
谁都知道他跟许琅相识多年、关系密切,如今许琅进了刑部大牢,而刑部在陈绍手里,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突破口。
沈玉容从他身后的屋檐下缓缓走来,手里还捏着一封书信。
她走到薛继身旁,挽着他的手,却没急着把信给他,反倒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薛继垂眼看她,道:“许琅入狱了。”
沈玉容捏着信的手攥的更紧了,若有所思道:“看来我所思不错,这信是给你的。”
薛继这才留意到她手中之物,疑道:“什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