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相(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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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处置褚邱的圣旨已下,可谁也不知道褚邱在朝廷有多少同党,要杀褚邱一个容易,想要斩草除根却是难之有难。
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有一处栏杆前有重兵把守,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官员进去一趟,中午和夜里下人送食物都要被搜身,闲杂人等莫说进去,就是想靠近都难。
大家都知道,里边关着的是昔日独揽大权的丞相褚邱。
夜里晚风徐徐吹过,吹来了幽幽玉笛声,外边驻守的狱卒没有仔细留意,可牢狱之中盘膝而坐的褚邱正听得仔细。
“秦衡,你狠啊。”
褚邱扶着墙站起身,站在幽暗的牢笼中,借着上方小小的缝隙照进来的月光,翻找着墙根蒲草中掩埋着的东西。
不过一会儿,黑暗的角落里突然能看见一点金光,只是一瞬间就被褚邱一把握在掌心里,他紧紧地攥着拳头,眉头皱作一团,似是在挣扎,又似是痛苦着。
外边的人还不知道,就是那一阵玉笛声给牢狱之中的褚邱传了信,外边如何天翻地覆,褚邱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约莫半刻钟过去了,褚邱将掌心里藏着的金瓜子吞入口中咽下,闭上眼缩在墙根处,等着不久之后进来巡视的人发现。
当晚,巡夜的人来了几趟,起初看褚邱一动不动缩在墙角,只当他睡着了。
后来,五更天将尽,天色渐渐明亮,巡夜的人再一次深入牢狱之中,褚邱仍然一动不动。
那巡夜的人心生疑虑,他开了锁进到牢里,走近了几步到褚邱身边,光线太过昏暗他看不清褚邱的脸色,于是他伸脚踢了踢褚邱的胳膊,竟是毫无反应。
巡夜的狱卒慌了,连忙跑出牢狱重新上了锁,一路呼唤着去找冯济年。
“冯大人!大人!您去看看,褚邱,褚邱他好像没动静了!”
正在斟酌着给褚邱定罪的冯济年闻言大惊,一拍桌案猛地站起身,又稍稍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便撒腿往关押着褚邱的牢狱跑去。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事了!不是让你们好好守着!”
守在门外的狱卒都面露难色,他们是寸步不离,该查的也都查了,谁知道褚邱怎么就通了仙了!
冯济年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随手指了一个狱卒问道:“请人看了没?真死了?怎么死的?”
久在冯济年来的前一刻,大理寺的仵作已经进去了,这会儿还没消息。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人出来了。
“回禀大人,褚邱……殁了,是吞金自尽。”
冯济年大惊,扭头审视遍了驻守的狱卒:“怎么回事,他手里哪儿来的金子?”
门外的狱卒皆一脸茫然,面面相觑,支支吾吾答不上话。
冯济年动了大怒,一甩衣袖大声喝令:“立刻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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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还未传入宫中,正午时秦衡坐在御书房里,让人去将关了两个月的太子秦充召来了。
难得这位脾气暴戾的太子爷此次一言不发,大抵是终于知道自己身在何等处境了。
秦衡看着他,眼中有一种名为「怜惜」的不明之色,看得太子有些心慌,将头深深的埋下了。
“你就非要被褚邱害死了才能分辨是非吗。”
这是个问句,只是从秦衡口中说出来分明是肯定的口吻。
太子低着头说不出话,他挺直的腰杆似是明白的写着倔强二字。
秦衡最了解他,最了解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这个被他宠坏了的太子。
“朕很早就提醒过你,离褚邱远一点,你为什么不听呢?”
这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父母在向犯了错的子女问话,若不是「朕」字过于突兀,或许太子当真会有所触动。
太子心中在自嘲,寻常人家问了这话,答过便算了,过去就过去了。
可他不一样啊,他就算是直言后悔,直言不该听信褚邱的话,也已经来不及了,大局已定,大势已去。
所以他仍然没有答话,低头一言不发。
秦衡起身走近了几步,他伸出了手,在半空中稍稍顿了顿,随即继续向前,直到这无力的手落在太子的肩头,有些虚弱地拍了拍太子的肩膀。
“朕该如何处置你?”
太子突然笑了,张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父皇,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的说教,可你什么时候真正教导过我?”
他看见秦衡的目光直了,于是他继续说道:“你总是用命令的语气让我离褚邱远一点,或者是以强硬的手段逼我自断羽翼,可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经纶史书有先生告诉我其中深意,可这些事、权谋之事,我能问谁?我不是天生就明白!”
“朝堂之事,你对我的教导指点还没有褚邱多,我不听他的我能听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