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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23)

作者:三戒大师 阅读记录

剩下的队员有样学样,从人群中挤出,把挂钩挂在绳子上,纷纷往对岸移动。农民军没有学过这种动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正好为队员们当了盾牌,挡住百胜军的攻势。

待到大部分幸存的队员上了岸,农民军想模仿,却发现无法做到,毕竟人家是有练过的,不知道窍门,轻易模仿不来。

此时,百胜军终于完成了对岸上残留人员的剿杀,整个逐鹿河南岸再没有一个农民军或者护卫队员。

赵夯拨马来到岸边,睥睨着像串糖葫芦似的挂在绳索上的农民军,嘴角闪过浓浓的嘲讽。他挥手道:“砍了!”

边上的骑士虽有些奇怪,但还是坚定地执行了主将的命令。几个人跳下马,抽出砍刀,狠狠的跺向一根绳索。

那根绳索上还有十几个农民军,他们有身手灵敏的已经快到对岸了。上千斤的重量把绳子抻得崩直,更利于劈砍。每一刀砍下去,那绳子的断口就大几分,绳上挂着的人或是咒骂、或是哀求或是恐慌到手软松开绳子掉到河里,却也不能阻止齐兵的刀落下。

绳子还没有砍到三分之一处,便猛然崩断。巨大的弹力把绳子上的人微微往上一弹,随即被沉重的分量压得疾坠而下。只有靠前的几个被先上岸的伙伴用绳索套住,侥幸逃过灭顶之灾,其余的全部落入水中,只挣扎几下,便不见了。

这时赵夯突然一拍脑门,失声道:“砍了我们怎么过河?我怎么这么傻?快住手!!”士兵们刚要去砍第二根,听了命令便收起砍刀,侍立在一边。

在方才套索救人的启发下,岸上纷纷抛下套索,只要套住一个,就能不太费力的拉回来。一时间,绳上的农民军脱险速度大增。

赵夯说完上句话,便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良久才恍然道:“我们不砍,他们也要砍的。他们怎么能让我们过河呢?”于是下令道:“继续砍!”

此时,绳上的农民军已经上去大半,方才的中断给了他们死里逃生的机会。

齐国士兵微微鄙视这个脑子慢半拍的夯将军,手上却丝毫不慢。飞快砍断两根,正在对第三根下手时,赵夯终于最终想明白了,他心道,倘若对岸砍了,我们还可以得到大截绳索,这样修复也容易,但是自己这边砍了,绳子便全留在对岸,想修桥就麻烦多了。

虽然想明白了,夯将军却不打算再改了,不就是新建个桥吗?能多费事,总比威信扫地强得多。

……

秦雷深深看一眼对面的百胜军,像是要把他们刻在脑海中,便转身大踏步追上队伍,向西北走去。

此役损失无法用惨重形容,足以令秦雷铭记终生。三千三百农民军,在桥修复之前,仅阵亡不足一千人。但是在桥修复之后,竟有一千八百人丧命,大半死于相互践踏、挤压,以及无心恋战后被齐军的屠杀。

这些人死多少秦雷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但是秦雷那九十七位忠诚的卫士,却也阵亡了五十三位,其余个个带伤,其中重伤残疾的占一半。换言之,方才半个时辰的战争后只有二十二人还不缺胳膊不少腿。这叫秦雷怎么不心疼,怎么不刻骨铭心。

何况,这些人中有不少是为了保护秦雷而牺牲。

“逐鹿河之战”,在现在谁也不知道对秦雷有多大影响,但无疑改变了秦雷很多东西,至少这五十三位为他而死的兄弟的家人,二十二位为他而残的兄弟的后半生都成为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还有,没有大碍的二十二人,给他以忠诚的捍卫,又怎么不报答?

所以,从此刻起,秦雷不再游离于这个时代,开始尝试接受这个时代,开始尝试为身边的人获得更多的东西。这就是最直接的影响。

然而,造化弄人,当秦雷准备尝试接受这个世界时,这个世界却似乎有些不欢迎他。

秦雷遇刺了,这个世界试图磨掉这个侵入者的印记。

说详细些便是——

当秦雷紧走两步,快要追上队伍时,他已经可以看见幸存的沈青和石威微笑着向自己走来。

一支锋利的羽箭突然从他背后射来。

若是平时的秦雷,自然能靠女人般的第六感躲过这一劫。但是,此时的秦雷,心神刚从激荡中平复,正是警惕性最差,反应力最弱的时候。

那支箭快及身时,他才感到背后的破风声,稍稍右移下身子,便感到箭只轻易穿透外衣、盔甲以及内甲,狠狠插在自己背上。冰凉的感觉霎那间传遍全身,秦雷面朝下直直摔了出去。

沈青和石威目眦欲裂,惨呼着扑上来,接住秦雷摔倒的身体。去看箭射来的方向,只有些芦苇在轻轻晃动。

秦雷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报应来得好快呀!

他半个时辰前刚用弩箭射过百胜军一个校尉。

现在中箭的似乎都是同一个位置。

……

正传 第三卷 【中都雨】

第27章 那一个难忘的夏日

若要老农说,昭武十六年还是很不错的。一个春天淅沥不断的天空,在麦收前终于放晴了。火热的日头挂在天上,没有太长时间便把地上的水汽蒸腾殆尽,一个春天疯长的柳树再也没有往日的得意劲,无精打采的低垂着柳条。知了躲在树叶间开始疯狂的嘶叫,引得树下的顽童把面筋粘在竹杆上去粘。

整个神州大地都弥漫着丰收的气息,不管是秦、齐,还是楚。任意到一个乡下,就会看到金黄色海洋似的麦浪在微风中荡漾。满脸喜气的农夫从天还不亮便起来忙活,猫着腰用镰刀把麦子整齐的放倒在田垄上。后面跟着半大小子负责收拢自己老子割的庄稼,他们用草绳把小麦捆起来,再拎到地头上。

半大小子半是干活半是玩耍,往往运一趟麦子就跟坐在那看守的弟弟妹妹大声调笑几句,再在地上翻几个跟头耍几下活宝,换来弟弟羡慕的眼神,妹妹喝彩的掌声才算罢休。倘若往年,老爹会气势汹汹的拿扁担追打这不懂事的小子,但今年年景好,日子想必会顺些,臭小子的举动在老爹眼里也就可爱了很多。

但是一声大吼是免不了的:“二娃,你这个狗日的,还不死过来干活!”

那二娃在跟弟弟妹妹炫耀自己昨日顶拐赢来的蝈蝈,正说到自己反败为胜的要紧处,哪能离开,也不回头,口里大声敷衍道:“爹,远处来了队官人,我得去看看他们能不能收下我!”

二娃他爹闻言,知道二娃想进城当大官的痴病又犯了,直起腰笑骂道:“你个狗日的东西,倘若能跟了去倒好,一天能省下多少粮食。”

说着往南面官道上望去,远处倒是真行来一趟车队。

片刻后,车队越来越近,一水的黄色四轮双架马车,被两匹高头大马拉着,在车夫的小心招呼下,不急不缓的在平坦的大道上行驶。前后有十几辆。车队左右各有一列金盔金甲的骑兵,骑着清一色的雪白战马,没有一匹杂色的。

二娃和他爹都被车队的气派镇住,大张着嘴站在田里。只见那车队缓缓的在二娃他们家地头前的官道上停下来。几个穿黑衣、侍卫打扮的人把车队最中间一辆马车团团护住,一个头领模样的轻敲几下车门。车门便从里面打开,两个同样身穿黑衣的汉子把一个锦衣男子从车上抱到地下早准备好的木头轮椅上。

那个男子一脸苦相地坐在轮椅上,似乎在向边上黑衣人抱怨着什么,无奈黑衣卫士们只是低声陪笑,却不理睬他的要求。双方蘑菇片刻,最终由一个瘦小的卫士推着木轮椅,满足了锦衣男子散步的愿望。

二娃好奇地看着轮椅上的官人,只见他一会指指点点大发感慨,一会低声下气求边上的卫士让自己起来走走,被拒绝后又气呼呼的埋怨卫士在他身边靠地太近,影响他看风景。

二娃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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