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491)
而后,他命人将裘先生和文夫人的两句尸首装进同一个大瓮,运到城外绝阴之地,令其永不超生。又打了三公子几十棍子,再关进柴房看押起来,这才算稍稍解了恨。
对于这样一个疯狂地老头儿,下人们战战兢兢透心凉还来不及呢,又怎敢稍有轻慢呢?他们不禁异常怀念起原本那位含威不露、从容大度的老相爷来。
服下那些药丸,文彦博苍白如雪的脸上,逐渐有了些血色,呼吸也开始有力起来。朝边上噤若寒蝉的美貌侍女笑笑道:“过来,给老夫梳头。”那侍女赶紧福一福,小碎步上前,轻声道:“请相爷就坐。”
文彦博微笑着点点头,在铜镜前坐定,那有着一双琥珀色美丽大眼睛的侍女,便开始细心的为相爷梳理起头发来,又将他包扎脑后伤口地白布条子,换成一根宝蓝色点缀墨绿宝石的绸子头带。不一会儿,便把一个糟老头子重新收拾的干净利索,恢复了往日的儒雅模样。
那侍女轻吁口气,心道:‘可算结束了,人家后背都湿透了。’刚要躬身退下,却听文彦博温和笑道:“你怕什么?”
“奴婢没有怕。”小侍女略显惊惶道。
文彦博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微一撮动,呵呵笑道:“不害怕?掌心上怎么会全是汗水呢?”
小侍女垂下脑袋,嗫喏着说不出话来。她听着相爷说话和风细雨、表情也如原先那般和蔼。心说:‘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突然,文彦博猛地攥住女孩的小手,小侍女感觉右手仿佛被老虎钳子夹着一般,疼得她额头顿时挂满了汗珠子,却紧紧咬着下唇,死活不敢出声。
“疼……不……疼……”文彦博一边玩命地使劲,一边咬牙切齿地问道。在药丸的作用下。他重新得到了精力和气力,但性格中的暴虐与疯狂。似乎也被释放出来。
小侍女已经被他捏地花容惨淡、汗水淋漓,闻言忙不迭地点头颤声道:“疼……”
文彦博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阴测测一笑道:“这回可是说地实话?”狰狞的面孔令人不寒而栗,哪有原先地半分儒雅模样。屋里其他下人早扑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自然没有一个敢为小侍女求个情。
小侍女的身体便如寒蝉一般颤抖,汗如浆下,惨声道:“实话……”
文彦博霍然起身。扯着她的肩膀,不停摇晃道:“真的是实话吗?”小侍女快要被他摇晃散架了,呜咽道:“真的……”
“你们都出去!”文彦博沉声吩咐道。屋里趴了一地的下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出房间,只有比较善良地几个,才会想起回头看看魔掌中垂危的少女。
待人一走净,文彦博却松开了小侍女的手。小侍女活动下已经被握得乌青的手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又被他紧紧卡住了脖子,再也喘不过气来。
看着满面惊恐的小侍女,文彦博狞笑道:“女人都是骗子,不给她点苦头吃,她就永远不会说实话!”不一会儿,小宫女便开始翻白眼、身子也抽搐起来。眼看就要背过气去。
文彦博这才略松开双手,温声笑道:“老夫是个讲道理的人,如此对你自然是有原因的。说说吧!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就这一次机会了。”说着又紧紧手,吓得那小侍女一阵紧张地扑腾,嘴中嘶声叫道:“不要杀我,我说……我说……”她的脚下出现一滩水渍,竟是失禁了。
“奴婢是内侍省训练的眼线……”小侍女显然是个不合格的女奸,或者说内侍省的训练方法本身就不合格。
“秦老三派来的奸细?”文彦博冰冷问道。
小侍女摇摇头。用微不可闻地声音道:“四爷训练并派来的。但现在确实听从三爷调遣。”
文彦博冷哼一声,松开了双手。小侍女便如乱泥一般瘫软在地,满面的鼻涕泪水,胸脯一起一伏的,剧烈喘息起来。
文彦博也不看她,整理下方才弄乱的衣襟,口中淡淡道:“给你两条路,一条就是剁碎了喂狗……”在经过昨夜今日的两场恐怖表演后,他这话已经极具威胁力了。
果然,小侍女听了紧紧蜷成一团,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文彦博十分瘆人的咯咯一笑,道:“第二条路呢,你为老夫向秦老三继续传递假消息,等老夫度过这一劫,自然会放你升天,如何?”
小侍女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听说自己可以不用死了,赶紧忙不迭的点头,却不去想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见她答应下来,文彦博满意地点点头,温声道:“等傍晚就传消息给秦老三,说老夫已经病的起不来了,甚至不能提笔举箸。是用了秘法才勉强出席宴会地,等回去后,药效一过,便再也爬不起来,就连说话也很困难了。”
见小侍女畏惧地点点头,文彦博微微一笑道:“老夫已经把你的父母接来了,今天你就不要做活了,陪陪他们吧!”说完便转身缓缓走出房门。
小侍女目光呆滞地望着他的背影,一听说父母也被弄来了,她便知道,自己除了为文相服务之外,已经别无选择了。
……
当文彦博在文彦韬的陪同下出现在花厅时,几乎所有地宾客都已经到齐了。之所以说是几乎。因为都察院二位都御使、兵马寺、巡查寺二位寺卿大人没有来。
文彦博看一看来了的一干人等,心道:‘不少了。’便朗声大笑着进来,边走边拱手笑道:“老夫让诸位久等了,罪过啊罪过。”声音洪亮高亢,这精神劲儿可是从没有过的,一下子让有些萎靡不振的官员们兴奋起来,纷纷起身道:“都说相爷贵体微恙。今日却见到您老风采更胜往昔,我等也算放了心。”相府丢了卖官鬻爵和科场舞弊的两边账册。这事儿大伙都知道了,自然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了。
文彦博一边落座,一边高声笑道:“放心诸位,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早已把我文彦博锤炼成一尊响当当、硬铮铮、蒸不烂、煮不熟的铁罗汉了。”说着举杯复又起身道:“文某迟来,自罚三杯!”说完不待众人劝阻,接连灌下三杯。用袖子一抹嘴,便将那酒盅远远掷出厅外,大笑着坐下,竟是从未有过地豪爽。
霎时间,百官低迷的士气立刻被提升起来,纷纷起身举杯道:“丞相豪爽,我等仰慕!”说完所有人都连干六杯,这也是没有办法地。丞相大人虽说自罚,但他们却不能生受,只有比他老人家喝得更多,才算说得过去。
喝完六杯,不胜酒量的公输连已经满面通红。待坐下后,压低声音对田悯农道:“相爷已是外强中干。全靠一股虚火撑着。”说完便正襟危坐,再也不肯发一言。公输家与田家都是起源齐鲁大地,渊源颇深,公输连又与田悯农私交甚厚,是以两人向来共同进退。
田悯农知道公输连十分内秀,不仅博学多才,且眼光毒辣,他这样评价文丞相,那定是有充分依据,九成错不了的。两人向来这样。公输连提供分析依据。田悯农据此做决断,是以田悯农再看文彦博时。目光中便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文彦博知道下面人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以强撑着表演了一番,所图不过是安人心而已。就像他昨日对弟子说得:‘家财可以散尽、人心不能散乱。’令他颇为欣慰的是,官员们地神情终于开始放松起来。
他也不急着破题,只是让文彦韬和文铭礼招呼官员们吃喝。此时已是午时末,官员们早已等的饥肠辘辘,见相爷也不急着训话,便不客气的吃喝起来。
文彦博简单用了几筷子,便停下箸,笑眯眯地望着亭中的热闹景象。先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竟然吧嗒吧嗒掉起泪来。这可把主桌上的几位尚书吓坏了,赶忙出声询问道:“丞相大人因何事伤心?”此言一出,全场皆静,所有人都停下吃喝,定定望着正在抹泪的文相爷。在座官员无一不是人精,自然知道戏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