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545)
边上的阴先生皱眉道:“形势不妙啊!二公子似乎中圈套了。”
李浑脸色一变,沉声吩咐边上的李清道:“去接应一下。”
李清连忙应下,点起两队骑兵,便向爆炸的方向行去。刚到半路,却看见一队失魂落魄地兵士迎面而来。
望着子弟兵如丧考妣的模样。李清不禁恼火道:“一个个都怎么了?死了老子了吗?”
便听那好运气地带队裨尉哭丧着脸道:“二爷……二少爷……没了。”
李清闻言愣住了,拽住马缰道:“什么?二合怎么了?”
带队裨尉翻身下马。伏跪在地呜咽道:“二少爷被炸死了……”
此言不啻一个晴天霹雳,惊得李清险些跌下马来,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暴喝道:“人呢?不管死的活的,我要见人!”他没有儿子,与李二合两个向来投缘,早就将其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
那倒霉的裨尉呜呜哭泣道:“已经被炸成碎片了。到处都是……”
李清直感觉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卫士们一边将他扶下马来,一边赶紧回去禀报老太尉,所有人的心中都沉重极了。
……
如果说李家人的心情是沉痛地,那么文家人就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什么叫灭顶之灾。
整个相府都被一群黑甲骑兵包围,自从相爷回来,便再没有一人能进出相府。家丁护院们虚张声势的发动了几次突围。都被骑兵们毫不手软的射杀在门口。
有高手供奉捱到天黑,想趁着夜色逃出生天,却发现墙外火把林立、亮如白昼,只要稍一露头,便会遭到密集箭雨的无情打击。他们这才发现,整个相府已经是飞鸟难渡。
却也不能坐以待毙。供奉们稍一商量,一致认定,府中肯定有密道,否则相爷怎么如此从容?便结伙到了相爷所住的小院前,吵吵嚷嚷着要见文彦博。
隔了好几层墙壁,内室中的文家叔侄仍能听到外面隐约的嘈杂声。但见大家长仍旧在气定神闲的挥毫泼墨,两人虽然心里焦急,却也只能按着性子,看峨冠博带地文彦博写道:
“荣枯本是无常数,何必当风使尽帆?
东海扬尘犹有日,白衣苍狗刹那间。”
两人无从体会大家长现在的心境,只能从字面上看出。文家的气数这次怕真的是……尽了。
文铭礼的面色顿时煞白。舌头打结道:“爹…爹,咱家……真没救了吗?”
文彦博左手优雅拢住右手的袖子。轻轻搁笔道:“铭礼,为父送你四句箴言,你切听仔细了。”
文铭礼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真银?您老就是给我真金,我也没兴趣消受了。’但面上还要一本正经道:“爹爹请讲,孩儿洗耳恭听。”
文彦博也不看他,捻过一张镇纸大小地竹板,重新提笔,用正楷工整写道:‘富不必骄、贫不必怨;要看到头,眼前不算。’
文铭礼赶紧恭敬的接过来,打眼一看,便收入袖中,口中道:“孩儿谨记。”
若是往常,文彦博早就厉声训斥过去了,但今时非比往日,他只是淡淡一笑,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便挥手道:“铭礼,你先下去吧!”
文铭礼被文彦博说得云山雾罩,撇撇嘴,想说些什么,却见老爷子已经低下头,只好轻声道:“孩儿知道了。”便轻手轻脚的退下。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文彦韬轻声道:“大哥,你这是要把铭礼送出去吧?”
文彦博长叹一声道:“铭信已经在南边立下足了吧?”
文彦韬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但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便讪讪笑道:“大哥早就知道了……”
文彦博指了指边上地座位,与二弟一道坐下饮茶,轻啜一口香茗道:“我也是年前才知道的,但想着古人都知道‘狡兔三窟’,那你如此作为,也未尝不是咱们家的一条退路。”说着放下杯盏。轻捻着一丝不乱的胡须,微笑道:“这不挺好吗?让两个孩子做个伴。也不至于茕茕孑立,困顿难捱。”
文彦韬听出了大哥语气中的绝然之意,他却不想坐以待毙,前倾着身子紧张问道:“难道我们哥俩就得做这儿等死?”
文彦博惨然笑道:“难道我们哥俩还能逃出去吗?就算秦雨田不杀我们,李浑、昭武帝,哪个能放过我们呢?”
文彦韬狐疑地望着大哥地脸,刚要说话。就听着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近。只听管家在门口叫道:“相爷在内室休息,你们不能进去……”话音未落,便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再也没了动静。
伴随着纷乱的脚步声,门帘被掀开了,几个神情彪悍地护院挟持着刚刚出去的文铭礼,纷纷攘攘的进了内室。
文彦韬霍得站起来,色厉内荏道:“你们要干什么。想造反吗?”
谁知那些供奉根本不买他的帐,看都不看他一眼,便朝文彦博拱手施礼道:“相爷待我们一向不薄,我们往日也尽忠职守。但咱们并没有把命也卖给相爷。”“就是,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逃’,何况咱们只是东主与供奉关系。现在府里眼看就要灭顶,还请相爷给条生路,放我们离去吧!”
文彦博仍旧稳如泰山的坐着,轻轻搁下茶盏道:“诸位所言有礼,那就请自便吧!”
几位供奉心道:‘要是能走了,我们还跟你这聒噪呀!’互相看一眼,那带头的颇有些不好意思道:“现在外面都是五皇子的人,我们虽然不惧,但也没必要惹恼一国殿下不是?还请借您地密道一用,给弟兄们行个方便。”
文彦博捻须笑道:“你们怎知我府上有密道的?”
供奉们见老相爷没否认。欣喜若狂道:“咱们假假也是在府里许多年了。还是有所耳闻的。”
文彦博看边上的兄弟一眼,淡淡笑道:“彦韬。你说咱们府上有没有密道啊?”
文彦韬也摸不清他的注意,苦笑一声道:“有……还是没有呢?”
文彦博呵呵一笑道:“这个可以有。”
文彦韬面色变换数息,一咬牙道:“有!”供奉们本想用二公子做人质,却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顺利,闻言欢喜道:“还请相爷放生。”
文彦博微笑着从怀里摸索出一把钥匙,轻声道:“你们到卧室里,将那立柜打开,密道就在柜子里面,可以直通三条街外的一间废弃民宅,好自为之吧!”
几个供奉欣喜万分,刚要放开文铭礼,却被其中一个疑心重的唤住,干笑一声道:“相爷大人大量,跟您相比,兄弟们可就是小人之心了。”说着一把拉过文铭礼,真小人道:“咱们跟相爷打个包票,只要能顺利逃出去,咱们就一定把二公子送到安全的地方,您看如何?”
文彦博眉头微微一挑,声音发冷道:“你们不相信老夫?”
“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供奉无所谓地笑笑道。
这时文彦韬一把拿过乃兄手中的钥匙,对几个供奉凛然道:“你们且放开我侄儿,本人来跟你们走一道。”说着朝文彦博道:“大兄稍候,等送走他们,我就回来。”
文彦博眯眼看他片刻,良久才缓缓道:“外面很黑,你真想去?”
文彦韬心道:‘怎么也好过在这儿等死吧!’拿定主意,便狠狠点头道:“为大兄分忧。”
稀里糊涂的文铭礼也搞清了状况,当场不让了,去抢那钥匙道:“二叔,你年纪大了,腿脚又不灵便,还是我去吧!”
文彦韬只是不让,叔侄俩便互相争夺起来。看得供奉们暗自点头道:‘看这两位的样子,那密道应该是真地了。’心中最后一点疑惑尽去,领头的一个朝文彦博拱手道:“俺们就能带一个出去,还请相爷决断吧!”见相爷如此大度,他们也不好意思太过小器,便真地准备为他带一个子弟出去。
文氏叔侄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定看着文彦博。等待他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