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603)
秦雷淡淡笑道:“自从准备南下,我就做好了这种准备。”伯赏赛阳这才注意到。从见面那一刻开始,这位向来阳光灿烂的兄弟,眉宇间总是隐藏着淡淡地忧虑。
伯赏别离面色一阵阴晴变换,突然一把扯住秦雷,将他拉到临近的一个舱室中,关门道:“让他们几个大臣去就行了,为什么你要去呢?万一兄弟你要是也被扣下了怎么办?”
对于老元帅这种情感流露,秦雷报以真诚的微笑,轻声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个?放心,我不会有事儿的。”
狐疑地盯着秦雷半晌,老元帅终是一字一句地问道:“莫非这里面有什么道道不成?”见秦雷又要笑笑避过去,脾气火爆的老元帅再也忍不住了,近乎无力的双手按住他,低声咆哮道:“昨天晚上我一宿没睡着,翻来覆去在想:‘为何要让我替你练兵呢?而且还是三十万!’虽然没想明白,但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瞒着我地!告诉我!如果你还拿我当哥哥的话!”
听了这话,秦雷早已坚如铁石的心房,一下子柔软起来,终于沉重地点点头,轻声道:“放开我先,胳膊都快让你抓折了!”
老元帅哼一声道:“折了正好,可以不让你南下。”但还是松开了手。
秦雷揉揉被他抓酸了的胳膊,面色越来越阴沉道:“你久在南方,不知道京里的风云变幻,台上诸方你来我往打得热闹,但有一张看不见地网,已经从天而降。适当时候便会把生旦净末丑一网打尽,只留下他一人矗立在舞台上。”
伯赏别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闻言失声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陛下,也就是我的父皇。”秦雷的脸色并没有多大变化,仿佛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从他登基那天起……也许是更早一些,陛下便开始如蜘蛛一般,呕心沥血的编织着这张大网。他有世间独步地隐忍。为了唯我独尊的那一天,已经等了太久,放弃了太多,所以一切妨碍他收网的人,都会被无情地扫除。”
伯赏别离很少回京,与昭武帝不过见了寥寥数面,但他对那位皇帝地评价却很一般。有些不信地摇头道:“我看着不像……陛下地性格有些柔弱,能有你说地那般厉害吗?”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秦雷轻声道:“你毕竟没怎么与陛下接触过。不了解他的行事风格。”说着双手拢入袖中,云淡风轻道:“他是一个彻头彻尾地阴谋家,再加上性情坚忍,深谋远虑。皇甫旦和文彦博俱是一时英豪,看似庞然大物,却都被他不声不响的推倒……也许还要算上他的五个哥哥。”事到如今,秦雷必须与老元帅坦诚相待。
秦雷从来不认为。自己能独立斗倒文彦博,就像他不相信李浑能一对一干掉皇甫家一般。在大秦近二十年间发生的大事背后,都隐隐约约能找到那位九五之尊的影子。
伯赏别离酱紫色的面孔有些发白,艰难道:“那……这次是怎么回事?”
“阴谋!从太子出使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秦雷斩钉截铁道:“这两年事情进展地太过顺利,陛下那颗坚忍的心,也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他要展开最后一战了。战场就是这次的大军演!而……所有无关人员都得离场!”说着自嘲笑笑道:“很不幸,太子和我都是无关人员。”显然在皇帝心里,楚国的大米更能养活自己的两个儿子。
伯赏别离失声叫道:‘不会吧?虎毒尚不食子呢……’说着又使劲摇头道:“再说你与太子,乃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哪能在大敌当前的时候,自废武功呢?兄弟是不是过虑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显然陛下认为胜券在握,不再需要走狗与良弓了呗!”秦雷的神色变得忧伤起来,轻声道:“二哥从来不是陛下心中理想地继承人,他之所以被立为太子,只是被当作一样打击政敌的武器而已。而我是因为锋芒太盛,陛下不想按下葫芦浮起瓢啊……”
“那他还大肆任用你的人?”伯赏别离瞪大眼睛道:“麴延武、卓文正、胥耽城这些人,可都是你的门下啊!”说着又想起一事道:“而且,还让你当了这一科的主考!”
这位老兄在政治上实在是太天真了,秦雷微微笑道:“别忘了,他们都是朝廷的官员。若是他们地座师一去不返。你说他们该听谁的?又该效忠谁呢?”
伯赏别离终于颓然道:“看来你已经笃定了。”
感觉两人都有些低落,秦雷赶紧收拾下情怀。强笑道:“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到了楚国好吃好喝好伺候,再差也不会差过当年的。”他说的是在东齐那段幽闭的岁月。
老元帅听的五内欲焚,咬牙切齿道:“不行,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说着拉住他的手道:“不如咱们反了吧!以现在南方的实力,以兄弟你的号召力,再加上我的镇南军!皇帝老儿不一定能耐我们如何?”
秦雷定定地望着老元帅,沉声道:“那大秦怎么办?要让十八年前地惨剧重演吗?”伯赏别离面色一滞,便见秦雷坚定地摇头:“假使真到了山穷水尽地那一天,兄弟我会束手就擒的!”
老元帅双目通红,蕴满了浑浊的眼泪。却听秦雷话锋一转,微微一笑道:“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当年那弱小的质子都能从虎狼之都安然返回,更何况强大了无数倍的秦雷呢!”
说着狡黠的笑笑道:“别忘了,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第428章 诸烈
“我能为你做什么?兄弟尽管吩咐!”伯赏元帅沉声道。
秦雷摇头道:“此事大哥还是不掺和的好,一个弄不好,你就再没机会实现毕生的心愿了。”
伯赏别离闻言目眦欲裂,低声吼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们乃是歃血为盟的结义弟兄,自当同生共死、荣辱与共!”说着抽刀在自己手腕上一划,温热的鲜血便涌了出来,只听老元帅咬牙切齿道:“只要我伯赏别离的血还是红的,就永远不会背叛当日的誓言!”
所谓‘板荡识众臣、患难见真情’,此言果然不虚!秦雷紧紧攥着老元帅的胳膊,动情道:“知道了!”说着一把夺过宝剑,也割开自己的手腕,沉声道:“只要我秦雷的血还是热的,就永远不会背弃当日的誓言!”说完兄弟两个抱头大笑,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从此同心戮力,再也不分彼此。
笑过哭过之后,两人这才稳定下情绪,说起了未来的谋划。老元帅压低声音道:“兄弟,老哥哥我不止是感情用事,而是对你有信心啊!”说完拉着秦雷蹲下,就蘸着地上的鲜血划拉起来,场面颇为血腥。但当事人十分兴奋。
只听伯赏别离微微激动道:“你看,这个点是中都,”说着在那个血点的下面画一条线,沉声道:“而你的京山城、江北山南二省、以及我的镇南军,由南向北一字排开。这三个点又经由你将要疏浚地大运河连成一线。既有锋锐又有厚度,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对着中都的心脏,且背对着大江天堑,只要秦楚不联手,便进可攻、退可守,完全可以成为王霸之资。”
很显然。老元帅对昭武帝这个‘攘外必先安内’的皇帝很没好感,秦雷还没说要怎么着呢。他就先张罗着造反了。
秦雷坚定地摇头道:“老哥哥说的虽然不错,但这永远只是个战略威慑,孤王不会将其变为现实的。还是那句话,一切以大秦为重,公道自在人心!”
见他说地斩钉截铁,伯赏别离便暂且收起那套造反理论,转而问道:“那就说说你怎么才能回来吧?你要是回不来。一切都是白搭。”秦雷不答应造反,他也不觉得太可惜,毕竟造反不是请客吃饭,那是要掉脑袋、且牵连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亲戚朋友一块掉脑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