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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672)+番外

作者:三戒大师 阅读记录

“我焉能不知?”严世蕃愤愤的叹口气道:“别忘了我倒霉的开始,那次顺天乡试,就是他的主考……我可听说了,他的搜查力度,比原先大了不止十倍,这才让弊案暴露出来,说他没事儿,鬼都不信!”

“这个沈默既然跟咱们处处作对!”被人家当傻子似的耍了半年,鄢懋卿可是十分想报仇的,便煽动道:“那为什么不把他除掉呢?”说话间,还平伸手掌,比划个砍头的动作。

严世蕃的表情却更郁闷了,摇摇头说:“他脖子上有道铁箍,砍不动的。”

鄢懋卿诧异了,如果说徐阶身为严嵩接替人,是没法除去的,但沈默又算哪根葱?怎么也不能动呢?

见到他面上的疑问,严世蕃有些挂不住道:“其实以我严家的实力,除了皇亲国戚,其余人等都是生杀予夺,随心所欲的……只是碍着一人的面子,动手多有不便。”

照着这条线索去想,鄢懋卿恍然大悟,双手一拍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他在在后面撑腰!”说着右手屈其中间三指,比划了个‘六’的手势。

“不错!”严世蕃点头道:“正是陆炳,那灰孙子也不知吃了什么不消化,以堂堂太保之尊,竟然折节下交,非要跟他认个师兄弟,把那个臭小子当成狗头金!咋才助长了他的气焰,让他有恃无恐的跟咱们作对!”

鄢懋卿默然了,他知道严嵩虽然势焰薰天,但不能不笼络陆炳。否则不仅害人时麻烦,得不到许多方便;甚至还会被锦衣卫开个玩笑……比如埋点兵刃、龙袍什么的在严嵩家后院,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想明白此中关节,鄢懋卿一阵气馁,严世蕃脸上也怏怏,嘴上恨恨道:“放心吧,我有办法,咱们不动手,保准有人替我收拾他!”

鄢懋卿以为他说的是气话,附和几句,便将这一页掀过去,只谈风月了……

※※※※

玉熙宫檀香袅袅,嘉靖帝还没有睡。

“原来他用的这个法子……”李芳恍然道:“这是绑架了我大明啊!”

嘉靖缓缓点头道:“不瞒你说,现在朕是左右为难,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说着长长叹口气道:“当初沈默跟朕说那个‘长江黄河论’时,你在场吗?”

“在场,那番高论实在是别出机杼,奴婢现在还记忆犹新呢。”李芳笑道。

“呵,说来听听。”嘉靖道。

“是,”李芳清清嗓子道:“当时沈大人说:‘我华夏文明靠江河哺育,江是长江、黄是黄河。长江水清,黄河水浊,长江在流,黄河也在流。长江之水灌溉了两岸数省之田地,黄河之水也灌溉了两岸数省之田地。不能因水清而偏用,也不能因水浊而偏废,自古皆然。’”

“你的记性不错,看来这段高论确实脍炙人口啊。”嘉靖揉着百会穴道:“古谚云:‘圣人出黄河清’,可黄河什么时候清过?所以朕不能以清浊辨忠奸啊……”

这话李芳不敢接了,只能听皇帝自顾自道:“黄河水泛滥了要淹了朕的江山子民,难道长江水泛滥了就没有事儿吗?不,也一样会死人的!”说着面色一阵扭曲道:“所以不论你是长江还是黄河,只要敢不规矩,朕说不得都得学大禹治一治了!”

便下旨道:“明日一早,你就带着这些烂账去见严嵩,看看他怎么说,问问他管不管。”

“是。”李芳轻声道。

“再把陈洪叫进来。”嘉靖挥挥手道。

不一会儿,陈洪来了,嘉靖同样对他下令道:“你也一早去见徐阶,让他给朕查,到底是谁把考题泄露扩大了——注意,是扩大了,不是让你查始作俑者!”

“是。”陈洪也恭声答道。

第五四五章 僵局

“秋雨绵绵,寒湿难耐啊……”当听到外面的严年说,李芳又来了的时候。严嵩长长的叹口气,看一眼僵卧病床的老伴,便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寝室。

也许是短短时间二次见面,让双方少了几分客气。一番见礼后,李芳传达了嘉靖帝的旨意,给严嵩看苏州的账目。

严嵩推说字太小看不清楚,请他放在那里。李芳却微笑道:“皇上吩咐,必须让阁老当面作答。”说着笑笑道:“要不,杂家给您念吧。”

“那就劳烦公公了。”严嵩无可奈何,点头答应。

李芳便逐字逐句给他念起来,严嵩开始还耐心听着,但到后来,就干脆闭目养神,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等李芳好容易念完了,他也差不多快睡着了。

“老爷、老爷……”看到李芳尴尬的表情,严年赶紧小声呼唤道。

严嵩这才惊醒过来,茫然看一眼李芳道:“哦……很好,很好,就这么办吧。”

李芳这个郁闷啊。心说以为我在跟你请示啊?干笑一声道:“呵呵……阁老,是陛下问您怎么办?”

严嵩苦笑道:“李公公,老夫耳背,听一句漏两句的,根本没明白,您到底什么意思。”

李芳知道他这是装糊涂呢,却不知堂堂阁老为何要如此示弱。但毫无疑问,这话已经是问不下去了,只能先把那烂帐留下,自己回去复命了。

他要告辞,却被严嵩叫住,缓缓道:“李公公,你在皇上身边最长,但老夫也不短,屈指算来,已经有三十多个春秋,陛下让你来找我的用意,老夫岂能不知?”

李芳没说话,听他继续道:“你回去跟陛下说,我会好好管教那些不争气的东西,不会让陛下再操心的。”

李芳这才露出笑容道:“您老早这么说,不就什么都结了吗?”话虽如此,双脚却生了根一般,就是不挪窝。

严嵩知道,这是让自己少说空话,拿出点实际的来,便道:“请公公代为禀报。容微臣几天时间,将此事查问清楚,便立刻入宫,给陛下一个交代。”

李芳点点头,终于告辞离去了。

※※※※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严嵩弓下腰来,双目无神的望着远方,好久才抬抬手道:“扶我回卧房。”严年便扶着他,颤巍巍的回到内室。

卧病在床的欧阳夫人终于醒了,看见老严嵩一脸忧心的样子,轻声问道:“是不是世蕃又给你惹麻烦了?”

严嵩摇摇头,但两人一个甲子的夫妻,根本瞒不了欧阳氏,她叹息一声道:“我们这辈子,占齐了福寿禄,人家都羡慕的不得了,按说我应该了无遗憾才是,可就是这个儿子,让我去都去的不踏实……”

严嵩重重叹口气道:“若不是当初,你和岳母大人,护小鸡似的护着他。碰都不让碰一下,今日又怎会有这种担心?”他年少家穷,后来又父母双亡,两次归乡隐居,都住在岳父家里。

“成亲十几年,才有那么个宝贝疙瘩,”欧阳氏道:“万一再打出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啊?”

严嵩默然……他婚后一直没有子嗣,整个人都要绝望了。想不到三十二岁得此独子,加之其自幼聪明绝顶、读书过目不忘,让他感到无比自豪。自然百般溺爱,千般呵护,那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就算他老婆和丈母娘不护着,自己也不舍得碰一下。所以严世蕃便自幼养成了骄纵的性子……但起初有自己看着,为人还不算离谱。

及至严世蕃成年,严嵩便开始飞黄腾达,日夜随侍在皇帝身边,一年都不回家几次,严世蕃便彻底没了约束,整日与一干狐朋狗友呼啸京城,欺男霸女,京城百姓无不恨之入骨。严嵩却对儿子的劣迹不闻不问,只以为凭自己的权势,儿子想怎样就怎样,完全不用顾忌……直到有一次,严世蕃在奸污一个良家妇女时,被人挖掉了左眼!险些连命都丢掉。

那次之后。严世蕃有所收敛,改在府里淫乐,并热心于政事,很快展现出了在阴谋方面的特长,为严嵩整倒政敌,立下了汗马功劳,其代表作便是将内阁首辅夏言阴死,使严嵩成功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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