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群(77)
真让人沉溺啊,触碰到便舍不得再退开。
如果这个人是我的就好了,他叹息一般地想。
所以,你能不能……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他从小什么都得到的轻而易举,不用开口自会有人把各种有用没用的送到他面前。因此,他对什么都不甚在意。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渴望着什么,渴望得恨不能用血肉把周持和他粘在一起,也是第一次,感情明明在狠狠撕扯着他,他却连口都不敢开,他怕他一开口,就什么都没了。
那是他的珍宝,一辈子只这么一个,藏在心里,扣在唇齿下,说不得,不敢碰。
谢公子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求而不得。
第40章
天色渐渐暗下去,周持依旧沉沉睡着,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谢见眠不打算走,放心不下,更舍不得。
此时的他像是终于觅到珍稀的寻宝之人,内心的喜爱关不住,陌生奇异的情绪满满包裹住全身,谢见眠不知所措,但他乐于尝试,更精于探索。
出山庄那一刻是为了自由,为了探索这人世广大,可此刻他甘愿被栓在这间小小府衙,画地为牢心甘情愿。
本是一场游历,奈何失了真心。
谢见眠溢出一个苦笑,伸手抚上周持侧脸。
躺着的人却突然不安稳起来,周持眉头越皱越紧,细密汗珠糊了满脸,喉咙间扯出一两声轻哼,压抑又沉重。
周持又回到了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行走在烈焰焚烧的屋瓴间,烧灼的热气熏得泪眼模糊,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向着他曾住了八年熟悉的院落走去,噼里啪啦的焦响在耳际回荡不停,眼前的门自动打开,周持不由自主地走进去,属于成年的他的手掌掀开地窖紧闭的门,里面有一个蜷缩着的男孩。
胸腔中压抑得简直难以呼吸,火舌依旧肆虐,周持感觉不到痛,径自将男孩捞出抱在怀里。
就在这一瞬间,周持又变成了那个被抱起的男孩,他没有长大,没有成为府衙捕头,没有经历过长达十七年的焦灼,他只是那个黑夜之中孤苦无助的八岁男孩。
做孩子真好,最起码可以毫无顾忌地哭上一哭,连理由都不用想。
幼年的周观煦抱紧揽着他的手臂,将脸埋入那不算宽阔的胸膛,清淡的松林气息瞬间萦绕在鼻端,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他终于安心地沉溺在环绕的温暖中。
周持这样子很明显被梦魇住,谢见眠本想把他叫醒,总好过沉溺在无边无际的噩梦中,可周持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力气大得根本不像个睡着的人。
谢见眠被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敢有其他动作。
周持在睡梦中呢喃,他只觉得自己攥紧了抱他出地窖的人的衣襟,沉溺在令人安心的气息中,不禁喃喃道:“别走,别走……”
“我不走。”谢见眠垂下眼睫,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用另一只手轻拍周持仍在轻颤的背:“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周持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他睁眼的瞬间有些恍惚,随即便感到胳膊有些沉重,扭过头看见一头墨黑的长发,谢见眠趴在床边还睡着。
他在这守了一宿吗。
周持想撑起身,动作间扯动伤口,险些脱口的痛呼被生生抑在喉间,怕吵到谢见眠,愣是没放出一丁点声音。
“喂。”周持比出口型,“你怎么在这趴了一宿啊,也不知道自己回去好好睡一觉,是不是心疼我,嗯?”
没发出一点声音的口型比完,周持自己先笑了,他伸出手隔空摸上谢见眠半露的侧脸,笑得一脸傻气,此时的谢见眠在他眼中就是一捧软乎乎的团子,可爱得不行。
他捡到宝了,周持心想,至于是不是他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床边的人哼了一声,缓缓坐起来。周持连忙收住满脸的笑,绷成面无表情的样子,装作自己也刚刚醒来。
谢见眠揉揉眼睛,刚睡醒的神智还不太清醒,他没什么意识地将眼神抛出去,落在离他最近的周持身上。
年轻男子裸露着上半身,紧致的肌肉包裹在硬朗的躯体上,妥帖与安全迎面扑来,谢见眠只觉热气涌上,脸「腾」地一下红了。
只是那胸膛并不是完美无缺,几道白布斜斜缠绕在右肩之上,渗出的血染红了中间那片,更加刺目。
被那点红灼了眼睛,谢见眠瞬间清醒,手忙脚乱地按住企图坐起来的周持:“哎,你别动,小心伤口裂开。要什么跟我说,我给你拿。”
周持试探道:“水?”
谢见眠倒真的乖巧起来,二话不说便端过来一杯还泛着热气的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烧的。
周持因伤在家休养了半个月,期间被谢见眠照顾得险些退化成生活不能自理,洗衣做饭,端茶倒水,也不知道一看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谢公子是怎么忍住的,反正周持几乎每天都在受宠若惊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