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小厨娘(168)
裴屹舟和晓珠倒也镇定,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去医馆开了药膏来敷就成了,只是灵萱把脓疮抓破了,行动有些不便,老赖在床-上哭哭啼啼的,把秦嬷嬷心疼得不行。
到了晚上,该睡觉了,灵萱趴在床-上,眼泪汪汪的,一会子要吃糖、一会子要玩拨浪鼓,那布老虎都让她抠烂啦,里面的白色棉絮漏了出来,总之是把晓珠与秦嬷嬷折腾得不行。
到了最后,糖也吃过了,拨浪鼓也玩儿过了,晓珠也把布老虎补好了,她还不肯睡,赖在秦嬷嬷怀里撒娇:“嬷嬷,我疼,你……你给我唱个歌儿吧,像小时候一样。”
秦嬷嬷年纪越大,越见不得小灵萱说疼,当真比她自己疼还难受。当下用巾子揩了揩眼角的泪,拍着小胖妞软乎乎的背,一首一首唱了起来:
“小叭儿狗,戴铃铛,稀里哗棱到集上。买个桃儿,桃儿有毛。买个杏儿,杏儿又酸,买个沙果面蛋蛋。”[1]
灵萱听着听着,一开始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慢慢变作了半虚着,只嘴里还嘟囔道:“唔……小叭儿狗不吃桃儿,也不吃杏儿,它啃肉骨头……”
秦嬷嬷不回应她,又换了一首唱:
“西瓜圆又圆,红瓤儿黑籽在里边。打来井水镇一镇,吃到嘴里甜又甜。”
这几首歌儿唱得又轻又软,听在耳朵里很是熨帖。
渐渐的,灵萱的眼睛也不虚着了,嘴里也不嘟囔了,只小扇子一般的睫毛还颤动着,像是睡得极浅。
秦嬷嬷又唱:“小喜鹊,站树杈,开口叫,喳喳喳……”
她连唱了几首,有些累了,端起茶来想抿一口。哪里知道,才喝了一点儿,灵萱密匝匝的睫毛就抖了一下,眼皮又使劲儿想往上抬,似乎不适应忽然没了声儿。
秦嬷嬷热乎乎的茶水刚进了口,还来不及咽呢。晓珠见状,忙接口唱道:“小喜鹊,站树杈,开口叫,喳喳喳,姐姐种菜妹种瓜,哥哥插柳我插花……”[1]
她的歌声宛转又温柔,像黄莺鸟儿一般,比秦嬷嬷的不知动听多少倍。唱的又是和之前一样的,灵萱那长睫毛也不颤了,起先紧紧抓着被子的小手也松了,圆乎乎的脑袋在枕头上一歪,真真儿是睡熟了。
秦嬷嬷把手里的茶一饮而尽,轻轻搁在了桌上,晓珠也吹灭了油灯。二人本都穿着软底鞋,没什么声音,可怕灵萱再醒,竟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出了门去。
掩上门,二人直走到院子里,秦嬷嬷这才嘘一口气,用巾子抹抹头上的汗,道:“多亏了你,终于给哄睡了,这小家伙就这样,第一次上药总要闹腾半天,明日就会好些。”
她一说完,又蹙起了眉,奇道:“咦,你怎会唱那几首童谣?那都是京城里传唱的,难道说,蜀地竟也是一样的,也有沙果面蛋蛋?”
晓珠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灵萱屁-股上长疮的那一幕,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只如何也想不起来。听秦嬷嬷问,摇头道:
“沙果面蛋蛋是什么?这些歌儿都是小时候,我娘哄我睡时唱的……”
秦嬷嬷“哦”了一声,又道:“也是……天下的童谣都是些差不多的……”
慈母爱子之心,天下皆同。晓珠说起娘亲,秦嬷嬷便又怜起灵萱来:“唉,红疮偏偏长在屁-股上,坐也坐不得,睡也睡不得,多造孽,便是长在大腿弯弯上,也好些……”
晓珠心中本来就有股熟悉感,听到“大腿弯弯”几个字,心中陡然一惊,宛如黑夜里的一道闪电,霎时把一切照得个亮堂堂。
她知道了!一切都串了起来!俞盈盈……!
她的身形晃了晃,一颗心怦怦乱跳,颤着声音问秦嬷嬷:“县……县令大人呢?我要去找他!”
都入夜了,四下的墨色浓得化不开,晓珠也顾不得什么了,不等秦嬷嬷答话,往裴屹舟的屋子跑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1]上面几首都是旧时北京童谣,取自百度。
第80章
夜色墨黑, 马车辚辚。
若在白日,如此疾驰,定能见得马车过往之处扬起的一片尘土。
晓珠熬了一晚上, 困得不行,刚上车就睡着了,这会子正迷迷糊糊的。蓦的,马车一颠,把晓珠从梦中颠了出来, 原是车轮卡在了一块石头上。
她揉了揉眼睛, 还困得睁不开,脑子里还有些迷迷蒙蒙的, 只记得心中有一件大事, 大石头一般,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水……”她闭着眼睛, 嘟嘟囔囔地说了句。
四面八方都是郁郁青松的幽淡气息,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微微抬高了些, 一股清冽甘甜被送入了口中。
她砸了咂嘴,又汩汩地饮了一口, 遂了心意了, 觉得那清冽还在嘴边, 这才摆手道:“不……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