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下出了此事,他们便不得不重新估量。这样心浮气躁之人,当真能仪范六宫、敬宗礼典么?
其实只要她这边什么也不做,皇后之位必是郑家的,可惜一手好牌被侄女打得稀烂,郑太后无法不懊恼。
从前觉得她的才学能为家族增添荣光,如今瞧着倒像是读书读傻了,对付一个目不识丁的郭暖都这样费劲,日后群芳迭起,怕是更得慌神。
只盼她能想清楚利害,别再盲目斗气。否则,郑家恐怕都得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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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寿康宫的肃穆,这会子的慈宁宫却一派其乐融融。
郭暖正在给郭太后喂蒸蛋羹,加了麻油和葱花,十分香甜——虽说卧床的人该饮食清淡,主子们也是习惯了吃斋念佛的,可郭暖眼看姑母躺了几个月人都躺瘦了,不补充点营养怎么能行?吃斋那是和尚该做的事,正常人何必受这等辛苦?
再说,某些教义里禽蛋类并不算荤食呢。
郭太后喝了小半碗热乎乎的鹅蛋羹,心里也十分熨帖,“行了,哀家身边又不是无人伺候,用得着你在这里卖弄殷勤?”
郭暖陪笑道:“我这不是怕她们照顾不周么……”
郭太后望着她那张怯生生的小脸,不免又是一声长叹,“做都做了,这会子倒怕哀家责骂,当时怎么那样大胆?”
郭暖心说这叫先斩后奏,横竖她这一仗打得很漂亮,让赵郑两家都吃了大亏,对郭家也没什么损失。
郭暖小心翼翼给姑母锤膝盖,“您说,赵家会答应这门亲事么?”
“否则还能怎么着?赵兰茵湿淋淋地都叫人看去了,户部尚书最要面子,可不只能将女儿许配出去?又是救命之恩。”郭太后毕竟在宫中浸淫多年,对于人情利害看得透彻,正因如此,才越发显出此计歹毒。
幸亏暖儿机变,让赵兰茵挡了灾,否则此刻吃哑巴亏的就是郭家了。郭太后心有余悸,搁以往该好好告诫侄女不该任性妄为,然而关乎清白,此举反而是唯一的对策。
“只可怜赵兰茵,我想她大概不愿嫁给郑斌的。”郭暖对她倒没有很深的恨意,只觉得人一旦犯蠢起来,天王老子都拦不住——明明她都指了条明路了,赵兰茵偏要跟郑流云同流合污,真是闻者皆叹。
“她可怜什么,她是自作自受。”郭太后嗤道,她素性护短,只要自家儿女平安,旁人怎么样就不关她的事了。“回头你就不必去参加婚宴了,仔细她记恨上你,公然发作起来,反倒不好收拾。”
郭暖点头答应,又悄悄笑道:“其实赵家也不是没解决办法,找人把那郑斌解决掉不就没事了?望门寡虽然难听,总比赔进去一辈子的好。”
“才救了他家女儿的性命,转眼人就没了,倒不怕外头起疑?”郭太后淡然道,“赵家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她才看不上赵家,明明都已经坐到尚书之位了,却还处处束手束脚,生怕行差踏错,难怪会被郑家哄得团团转。
“对了,听说郑流云搬去了宝华殿,说是为郑太后的身子祈福,想来无暇再去御前打扰,如今正是个机会。”
郭暖心说皇帝看她们就像看路边的杂草,就算走了个郑流云,他也未必肯见自己。
不过姑母殚精竭虑的唯有此事,郭暖也只有越挫越勇,厚着脸皮再去试一试。
结果不出所料,依旧被拒之门外。
郭暖心想来都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遂努力撑着笑脸,“我最近新学了点茶的技艺,不知陛下可愿一观?”
虽然是郑流云玩剩下的,不过到底还是有点创新,尽管那是技艺修炼不到位的缘故——郑流云点出来的是牡丹,她点出来的则更像狗尾巴花。
福泉只得进去通报,过了一刻钟后,方才遗憾出来,“抱歉,陛下午后还得会见大臣,实在抽身无暇。”
看着那小姑娘垂头丧气离开,福泉实在有些不忍,陛下今日明明闲得很,为何要说谎呢?
欺骗一个如此纯情的少女,叫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实在够狠心的。
陆鸣镝同样瞥见窗外那抹鹅黄倩影,有一刹那想将她唤回来,想想还是算了——在她心里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还说什么派福泉去侯府是为了寻芳猎艳,真亏她脑子怎么长的。
陆鸣镝紧抿着薄唇,实在不想承认,他此刻的心情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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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暖吃了个闭门羹,固然有些郁闷,不过皇帝性情如此,她也惯了——这么难伺候,活该偌大年纪还讨不着媳妇。
不过反正她也只打算跟皇帝做一对塑料夫妻,能不能讨他欢心,她才不在意呢。
心情烦躁的时候,便格外想吃东西。正好厨房刚杀了一头整猪,郭暖便要了几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并些腰花、肚片、肠节子等等,当然也少不了富含胶质的猪蹄,准备来个大快朵颐的烤肉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