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暖笑了笑,“您放心,陛下倒不是这等人。”
就算他只想偷香窃玉,她也会逼他负起责任来——宫里至今没个孩子,总不能连龙裔都不管了。
计议已定,采青便连同几个侍女有条不紊收拾起东西来,虽然是借皇帝东风,她们郭家倒还不至于要靠人养活,该有的什物都须备着。
郭暖又抽空去看后院护栏里养着的大白鹅,半个月没来,这些别致的宠物们并不见瘦削,反而愈发膘肥体壮,听闻慈宁宫的剩饭剩菜都进了它们肚子,又不挑食,便长成这副模样——之前郭暖在的时候倒是少有剩的。
郭暖怕吃多了得脂肪肝——尽管鹅肝在西方算名贵的美味佳肴,她自己却不十分热衷,且究竟略残忍了些——遂叮嘱宫人们以后少喂些饲料。
至于鹅蛋,考虑到她如今有孕在身,正适合补充营养,郭暖便想带些到行宫去,只是天气热,怕路上放坏了,踌躇之下竟是两难。
冰鉴也装不了许多。
福泉过来打听时,郭暖便向他请教如何安置——当然不说是自己要吃,只说给皇帝提供几道特色菜,怕行宫里饮食单调,夏天本来胃口也不好。
福泉笑道:“这却容易,马车底下本就是挖空的,四周贮冰,中间再铺上稻草,放几十个应该不是问题。”
原来还有这层机关?郭暖一面惊叹于古人的智慧,一面却为难道:“只是臣女一向体质荏弱,怕是禁不起冷气蒸腾……”
她其实并不畏寒,还是因为有孕的缘故,不得不仔细些。
福泉虽然嘀咕这位小姐多事,可谁叫她远来是客,只得又去请教皇帝。
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却很宽容,“既然她畏寒,那用朕的马车贮藏也是一样,让她不必担心了。”
福泉的嘴张大得能塞下一枚鹅蛋,皇帝几时变得这样好说话?郭姑娘分明得寸进尺,陛下却还当她撒娇呢。
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福泉也不敢反驳,原样把这话回过去,郭暖便高高兴兴托人送了一筐子鹅蛋来,上头隐约还沾着些干掉的鹅粪——因为清洗过后容易变质,为了延长保质期,维持原样是最好的。
福泉一拍脑袋,都忘了跟她说皇帝有洁癖这事了,不过郭姑娘也是糊涂,这样腌臜的东西,也好呈到御前的?
好在皇帝眼中虽有些膈应,但并未大发雷霆,只皱起眉头道:“抬下去罢,不必来过问朕。”
福泉虽未被责骂,但还是体贴地拿莎草纸一点点将鹅蛋上的污迹拭去,亏得他生就一双巧手,否则若蹭破半个,郭姑娘只怕有得闹。
为了助陛下抱得美人归,他这把老骨头也算拼尽全力了。
陆鸣镝在室内默默踱着步子,沉吟片刻后,叫了一名暗卫来,“明日你随朕出去,记得戴上这个。”
那暗卫在神策营排行第九,因此被称作暗九。
暗九有些吃惊,他们这些人向来只在暗处保护皇帝,怎么如今却要他到明处去?
且皇帝所指的分明是一块人皮-面具,本来宫中就无人识得他,哪里还需要这个呢?
不过暗九自幼蒙受训练长大,唯一的信条便只有服从命令,因此并未提出异议,只安静地上前拾起那块面具,敷在脸上。
转瞬之间,镜中人已换了副模样。
陆鸣镝望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孔,眼中阴翳更深了些。
*
御驾马上要启程了,郭暖正在床前恋恋不舍地同姑母话别,虽然京城并不算大,那行宫距离皇城也不过半天路程,但毕竟是头一遭离开亲眷身边,郭暖多少还是有些惆怅的。
郑流云的到来却打破这份惆怅。
她实在是气急了,就因为一念之差,被郭暖给占了先机,难道这世上真是无耻之人能活得更好些?
郭暖听见侍人传报,神色便冷了些,她实在不想跟郑流云周旋,更不想给她进来的机会——正如她那次去寿康宫打听郑太后病情一般,郑流云没准是来打听郭太后病情的。
但令她意外的是,郑流云对郭太后是否真病并不关心,她在意的只是眼前这件事。
郑流云愤愤道:“郭暖,你一个未嫁女,就这样贸然随男子出行,不觉得有失身份么?”
郭暖抚摸着衣摆上的流苏,轻笑道:“陛下可不是普通男子。”
一句话就把郑流云给噎住了,对方摆明了寡廉鲜耻,她又能怎么样?
郭暖美目流盼,“说起来,妹妹在宫里也闷得慌罢,怎么不想出去散散心呢?”
她倒是想,可惜人家不给机会。郑流云心念一动,重新转换了一副腔调,“郭姐姐,你我到底出身世家,一举一动皆引人瞩目,纵使行的端做得正,也保不齐那帮子小人垢谇谣诼,坏了你我的清誉,倒不如……”